“申邱，昨天我给四叶草加了点水，早上起来发现它好像真的长高了一点。”暖风袭人的沙滩，万倾一边散着步，一边跟申邱汇报着自己的发现。

“是你的幻觉吧，它怎么可能长那么快。”申邱白她一眼，心下却觉得她可爱。

“嘿嘿。”万倾偷笑，觉得自己的描述确实夸张了点。

“万倾，你看！”申邱似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地指着前方一群人，“那边在举行露天婚礼。”

“露天婚礼？”

“对啊！”兴致勃勃就要拉万倾去凑热闹，路上不忘做解说员，“我听说每年都会有情侣在这座浪漫小城举行婚礼，参加婚礼的除了新人的亲友之外，还有小城上的游客，貌似是要让所有观礼的人都见证他们的爱情和誓言。”

万倾失笑，别人结婚，他何以这么兴奋。

越走近，婚礼浪漫的场景就越清楚。白色的纱幔和香槟玫瑰装点了整个会场，而正中心处，一对新人正接受着神父的祝福。新娘幸福的神情溢于言表，在接受新郎深情的亲吻时，感动的泪珠在众人的掌声中簌簌下滑。

这并不是万倾参加过的第一场婚礼，她面容平静地看完仪式的全过程，便悄悄退出了人群。

“怎么了？”申邱随万倾一并走出，奇怪问道。

“那里人多，空气不好。”万倾闷闷地回答。

“没有不舒服吧？”申邱担心地看看她有点憋红的脸，觉得没什么大碍，才又说到，“我还以为你会被他们的爱情感动到。”

“感动什么？”万倾冷笑，“谁知道他们的誓言是真是假。搞不好过个几年，自己都不记得曾经说了什么。”她的父母不就是鲜活的例子吗？

申邱听罢，一把捂住了万倾的嘴。这么多人的地方，她肆无忌惮，大放阙词，万一被新人家属听到了，怕是要气疯：“别人结婚，你不能说点好话吗？”

万倾一把拉下申邱的手，调皮地回应：“我的好话还是等到你结婚的时候再说吧。”末了，又继续问到，“你什么时候结婚？”

明知她在说笑，申邱却莫名有点生气，他瞪她一眼，冷哼到：“不想跟你说话。”

“好了，”他的不悦让万倾有点小得意，“知道你几番求婚被拒，心下有些不爽快。”

“住嘴。”申邱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警告她停止讨论这话题。

“你怎么也这么霸道了？”万倾故意委屈地看着申邱，心底的窃喜却悄悄泛滥。他不是一向将微漾挂在嘴边吗？现今提起和她有关的事，他竟不悦了。虽不知原因为何，但万倾就是有点开心，她会不会太幸灾乐祸了点。

“你那是什么表情？”申邱皱眉看她，她似乎兴高采烈的样子。

“没什么。”万倾摆摆手，不欲多说，怕一不小心让他看穿自己的心思。

围观婚礼的人群渐渐散开，欢快的音乐在广场响起，人们三三两两结成对，在新人领舞过后，跳起了优美的华尔兹。音乐的感染一扫申邱之前的不快，他饶有兴致地问万倾：“你会不会跳舞？”

万倾被申邱的一时兴起吓了一跳，本能地跳开半步：“不会。”

“你是不好意思在广场上面跳华尔兹吧？”他凑近半步，笑着看她。

“我是真的不会。”她急急申辩，再跳开半步。

“我不信。”申邱眼里满是怀疑，“你这经常出入各种社交场合的千金居然不会跳舞。”

“这有什么奇怪！”万倾瞪大了眼睛，“你几时看我在宴会上跳过舞？小时候，爷爷让老师教过我，但我协调性不是很好，本身也不感兴趣，后来就中途而废了。”想来有些懊恼，“我怎么什么都做不好？”

“胡说。”申邱打断她的自怨，“你的钢琴是我听过的弹得最动听的。”说完，他朝她伸出手，“来，让我这个名师教一下你如何跳华尔兹。”

“你会吗？”万倾惊讶地看他。

“当然。”申邱答得理所当然，“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你还是找别人乐吧。”万倾讨好地笑着，“我在这里等你好了。”她实在是不想丢脸。

“我去找谁？”申邱笑着注视她那张因尴尬而红掉的脸，“我不擅长和女人搭讪。”

“那就别跳了。”万倾转身要拉他走，“我请你去吃好吃的吧，或者喝咖啡也行。”

“金钱收买不了我。”申邱不为所动，反倒拉回了万倾，“我就是想请你跳一支舞。”

“这哪里是请？”请是这样定义的吗？

“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你本就不完美，没有人是完美的。”申邱眼里的戏谑褪去，换上的是郑重其事，“我知道你怕什么，但我保证，没人会看你跳舞，你放轻松，跳真实的步子就好。”

万倾怔住，如水的双目里波光涌动。他这样的“强迫”无非是希望她过得更肆无忌惮？他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要故意逗弄她，他不过是要她体会，适度地无视别人的看法，自己也就坦然了。

再度回过神来，申邱已经带她来到了舞动的人群中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万倾惊诧得眼珠都快掉落，下意识就要逃开，却不想被申邱挡住了去路：“还没开始就被舞伴抛弃是很丢脸的事啊。”

心下清楚，这一刻十成躲不过了，万倾一边迟疑地将手搭在他伸出的手上，一边不忘提醒：“我真的不是很会，你要有心理准备啊。”

“好。”申邱微笑应答，根本不在乎她跳得好还是不好。

手掌轻轻抚上她腰际的时候，申邱本无波澜的心突然漏了一拍。他瞬间发现，自己邀她跳舞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之下，其实藏了一颗蠢蠢欲动的私心：他想要跟她更接近。

早在万倾的鞋子被卡在电梯缝隙的时候，他们似乎就已经很近地靠在一起过。时光的碎片在华尔兹的音乐背景下如画面一般在申邱的脑海里播放。他发现自己清晰地记得和她在一起的每个瞬间：细雨之下，她苍白如纸的脸；漫天飞雪之中，她任性的笑容；还有那寒夜里，她颤抖的拥抱。她一定是上天派来折磨他心智的，哪怕再如何抗拒回避，却依旧没办法在她的世界里全身而退。

思及至此，申邱的脸上漾出微微的笑意。暖风熏人，他觉得有点醉。

她的动作果然比较生硬，虽然有他带领，但仍是有点手忙脚乱。在第三次被踩到时，申邱终于忍不住调侃：“果然协调性很差。”见万倾略带愠怒地回瞪自己，他的笑意更深，他特别爱看她强装镇定，略带羞涩的样子。

她周身散发的香气刺激着他最敏感的神经。申邱辨不出那是哪一种牌子的香水，亦或那就是她自带的体香。忍不住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一些，有点害怕一松手，她就如十二点的灰姑娘，落荒而逃。

音乐结束之际，申邱不顾万倾的笨拙，搂住她连续几个转圈，待乐曲终止，他稳稳站住，只是已七晕八素的她再也维持不了平衡，脚一软，跌落在他怀里。

前额重重撞上他的胸口，万倾抚着有点疼的头低咒，这申邱一定是故意的！明知她不擅舞蹈，却偏还要带她跳各种复杂的舞步！一定是刚刚她提及他求婚失败的事让他怀恨在心，才故意报复她！一连串骂人的话积累在胸口，她猛地仰起头，就要控诉他的恶形恶状。

可是，她没有料到，一切是那样的巧合。

万倾仰起头的同时，申邱正低头准备看她状况如何。

他们原是靠得那么的近，他俯身，她抬头，他们的唇就在这一上一下中碰到了一起。

这是申邱没有料到的事，怎么可能会这么地巧！可一秒的惊诧过后，他做了自己更没有料到的事。他顺水推舟，毫无顾忌地吻住了万倾！仿佛压抑在心底的情感再也无法控制，他的唇在触碰到她的柔软时竟再也舍不得分开。

震惊在万倾的双眼里持续了数十秒。

他在亲吻她！怎么可能！

那个宣称只和她做普通朋友的申邱，竟对她做了如此亲密的举动！

本能就要推开他，只是握在她腰间的那只手掌稍稍用力，便让她的企图变为徒劳。拉住他衬衣领口的手指禁不住抽紧，她颤抖地闭上双眼，生涩回应着他炽热的索取。

心底一个再也无法掩盖的声音告诉申邱：他是真的爱上了万倾！

他想和她在一起！

直到感觉怀里的人快要无法呼吸，申邱才微微放开了万倾。月光下，她面色潮红，唇上有一些轻微的浮肿。她一边喘着气，一边失神地看着他，仿佛至今无法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申邱只用略显沙哑的声音叫了一声“万倾”，便再无下文。那一切似乎什么都无法解说，那是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此情此景，说什么都是多余。

观光车按动喇叭的声音让万倾如梦初醒，原本绯红的双颊也在一瞬间变得苍白。她后退两步，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趁申邱还未反应过来，她飞快地跑上了观光车，并急声催促司机：“快走！”

月色下，观光车逐渐开远，依旧热闹的人群只剩下申邱，一脸怔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