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走入酒吧，一阵热浪迎面扑来，申邱微微皱眉，环顾了一圈，才在吧台的位置找到了苗微漾。她半伏在吧台上，波浪一般的长发倾泻在腰间，眉眼低垂，似已有几分醉意。

?“喝了几杯？”申邱在苗微漾身边坐下，一边拿走她指间的杯子，一边低声问道。

?“没多少。”苗微漾微微笑着，手指不觉抚了抚有点发胀的前额。

?“这里不适合你，以后不要来了。”

?“我只不过无意走进来而已。”她望着申邱浅笑，“况且我也没醉，我只是觉得走夜路不安全。”

?申邱想要说什么，但见苗微漾眼中的倔强，便吞下了嘴边的话，只说了句：“走吧。”

?车子在黑暗的街道上平稳行驶，苗微漾偎在副驾驶座一角，不时抬眼看向身边的人。他那么专注地开车，眼神淡然无波，他甚至都不问她为什么去酒吧，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他在接到她电话不久便立即来接她，可她为什么却感受不到他的关心？是她麻痹了吗？

?今天的道路似乎特别畅通，连红灯都分外少，短短十五分钟，他的车已停在她的公寓楼下。解开安全带，申邱帮苗微漾拿起包：“楼道有点黑，我送你上去。”见她一脸失神，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申邱禁不住又问到，“微漾？”

?“申邱，”苗微漾双眼看向前方，道路昏暗，一如她现在茫然不安的心，“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我有点不确定你会不会来接我。”

?“为什么不接你？”申邱凝眉。

?踌躇片刻，苗微漾才握紧了十指，说到：“你觉不觉得，自你休假回来，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淡薄了许多？”

?“我说了最近我的工作……”

?“是真的吗？”苗微漾不等他说完便匆匆打断，清亮的双眸直视他的眼。他眼里的闪躲没有逃过她的捕捉，一瞬间，她心下有点凉，她猜得没错，他并非是因为工作的原因而疏离她。

?一时间，沉默充盈了整个车厢，从未有过的拘谨弥漫在两人之间。心知再谈工作也不过是苍白的借口，他说来无力，她也不会信，申邱便也索性什么都不说了。

?“你不想见我，对不对？”苗微漾的声音似飘在空中，没有起伏的音调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等不及申邱说话，她又急急抢白了去，“这个问题你不用回答。”心下有强烈的不自信，万一他真的说“是”，她要怎么接话才好。

?“你是不是累了，早点上去休息吧。”申邱正好也不太想回答，便婉转建议。

?可苗微漾仍旧没有动，她凝视坐在咫尺，却仿若天涯的申邱，低声问着：“就不能聊会儿天吗？”

?感觉到她话里的央求，申邱心下一软，叹了口气：“不能换个时间吗？”

?“你有时间吗？”她的问话让他无言以对。见他不开口，苗微漾自顾自地说起来，“申邱，你还记不记得，大学的时候你给我写过一首诗？你说那个时候你文笔不好，专门请教你的师兄，结果还被你师兄嘲笑了好几天。”她轻轻靠在他的肩头，回忆的美好让她的双目格外温柔，“你还记得吗？”

?她的亲昵让他的身子忍不住一僵，申邱清了清嗓子，说到：“记得。”那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他都快忘了当时的情形。

?“收到那首诗的时候，我表面若无其事，其实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我是个私生子，从小到大，除了我妈之外，还没有谁对我这么上心过。”她的眼角有些微微湿润，“在这个城市，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我只有你。”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喉间有点哽咽，“如果连你也不理我了，我真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苗微漾的泪光看得申邱的心紧成了一团，那深切的疼痛感自他的心间开始在周身扩散，他充满歉意地看着她，一时之间却又完全接不上话。?

?“申邱，”苗微漾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仿佛一松开，他就会抽身而去，“你还记不记得，睿雅大赛我落败那晚，心情极度低落，你一直陪我说话，鼓励我，安慰我，你说你永远在我身边，你还记得吗？”

?申邱的手不自觉握紧，往昔的誓言如利刺一般扎入他的心口，痛得他难以呼吸，他没有勇气看她的眼，只低声回答：“记得。”

?苗微漾点头，似乎满意他的回答：“我一个人在酒吧的时候想了很久，从我们大学的时光一直想到我们的现在，我们为什么从那时的亲密演变成了今天的疏离？是不是老天觉得我还不够不幸，要带走你的关怀才罢休？申邱，”她凝眉看他，“你是不是打算离开我了？”

?申邱倒吸一口凉气，自以为不露痕迹，却不想已在平时将漠视表现得这样明显。师兄说他可以认真想明白，可是想得再明白又怎样？眼前这个一无所有的女子他如何能弃她而去？微漾说得没错，在这个城市，她孤身一人，举目无亲，他若是背信弃义，听从了心的方向，她要怎样继续相信，这世上，还有丝毫的温暖？

?心的方向……

?申邱的心口传来嘲讽的哀笑，努力拂去不经意在脑海中浮现的另一张容颜，他轻轻闭上双眼，慢慢说到：“我不会离开你。”

?苗微漾的眼中露出巨大的惊喜：“真的吗？”

?“嗯。”他喉间滑动两下，似下了决心般点了点头。

?“我们还是可以像以前那样经常见面，说笑，你还是可以像以前那样陪在我身边支持我，分享我一切的喜怒哀乐吗？”仿佛此刻不抓住机会便再也没有了，苗微漾急切地索要着承诺。

?“可以。”申邱睁开双眼，努力撑出一丝笑容。

?苗微漾再也忍不住扑向他怀中，似是终于失而复得，她满心的不安全都放下，她紧紧拥着他，似是再也不愿放开。

?夜色昏暗，掩住了申邱脸色的黯然。微漾的如此在乎他本应高兴才对，而此刻占据他心头的却全是一种异样的离别伤感。

?离别？

?他唇边浮起清冷的笑，他们有在一起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