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士陵遇袭的那一个晚上,心情最糟糕的便是马强了。制造那么一起袭杀的正是他马强,马强自诩智者,并没有参与到自己所制定的计划中,不过他并不认为自己的计划会失败,他将可能出现的境况都推演了一边,包括赵士陵提早发现埋伏,而不入包围圈,他都预料到,也有相应的措施。然而,他唯独没有算到赵士陵功夫竟然那般了得,单枪匹马,将自己手下的兄弟全部灭在了当场。
马强也有想过,赵士陵或许在死之前,会拉几个当垫背的,但他不在乎,他只想着早日报杀敌之仇,小小的牺牲,他一点都不会在乎。于是他很悠闲的在商议的好的地方等着,左等右等,却无论如何都没有等到自己一个兄弟到来。于是他变更了计划,亲自去埋伏的地点一看,这一看让他的心跌落了谷底。
随他从山东过来的兄弟,除了马贲以外,一共十三人,然而这十三人没有一个活口,尸体遍布四条大街,打斗的痕迹到处都是。马强沉着一颗心,小心翼翼地在现场找寻着,没有发现赵士陵的尸体。
也就是说,赵士陵一人,在受埋伏的情况下,反而将埋伏之人全部屠光,自己安然而退。
马强的心寒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仇人?不过,这并没有打消马强报仇之心,只是让他冷静下来,不再那么迫切的想要报仇。
他静静地退开,找了一个地方隐藏下来,默默地观看事态的发展。
第二日,四条街道,以及其中小巷子里的尸体被发现时,人们震惊了。官府也派了打量的人手过来调查,负责这次调查任务的是杭州有名的第一神捕郑捕头,郑捕头早年是有江湖背景的,后来才归顺了朝廷,当了一名捕快。
他当捕快有二十多年了,其中破获大小案件不下千个,抓获的亡命之徒不计其数。多年的捕快经历,让他养成了一双毒辣的眼睛。
他曾看过很多骇人的场景,早已养成了处事不惊的性格。不过当看到案发现场,他还是深深的震惊了。
从打斗现场的痕迹来看,当时的战斗十分激烈。他从现场的一些蛛丝马迹观察到,死去的十三人,原本是埋伏在一条街上,等着他们的目标过来。后来,也许是他们所要等的目标,也许是另外一个人出现在了现场,与这十三人缠斗。那人懂得内功,这从其中一些死者死于内腑震碎可知,不过似乎功力不似很雄厚,而且不善使用兵器。
在一开始的战斗中,这人便受了不轻的伤。按着那十三人的身手来看,应该是可以将这人的命留下的,不过这人却在劣势中反扑,逐渐由弱变强。最后,更是将暗杀者杀的胆寒,仓皇而逃。
这人也是心狠,再受了极重的伤势的情况下,从容的追杀,将逃窜的暗杀者一一击毙,随后又折返,再彻底断了现场未死绝但行动不便的暗杀者的生机,然后扬长而去。
郑捕头沿着这人离去时留下的血迹一路追寻,不过没追踪几条街,血迹便淡了下去,再追下去,血迹完全没有了。郑捕头知道这人催动了真劲,将伤口封闭了。
带着一帮捕快,郑捕头仔细地排查了一番。经过几日的搜寻,不得结果。
最后郑捕头定案,这时一起寻常的江湖仇杀案,凶徒已经逃遁。其实,他心知肚明,凶手受了重创,根本没能力逃遁,不过他自己本身是江湖出生,心中佩服此人是条汉子,便草草结案。否则,以他的能力,不难追查出凶手来。
既然郑捕头都如此说了,其他捕快自然是以他马首是瞻,此案就这么定了结论,官府也就这样将案件上报。
如今朝廷动乱,盗贼四起,没人会注意到这么一起案子,此案也就搁置下来,再无人问津。
马强躲在暗处,看着官府的动作,同时也注意这赵家那边的动静。那个家丁失踪了,没在赵家出现,显然的,赵家也没因一个家丁的失踪而有什么行动。
马强在杭州城里又待了几天,最后便默默地离开。现在的他,根本没有能力再去报仇了,他只有离开,凭着他的能力,发展出一个属于他的势力,然后再回来找那个可恶的家丁。十人杀不了他,那就百人,百人还杀不了,那就千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马强发誓,迟早有一天,要手刃那叫赵士陵的家丁,为自己弟弟,为自己那些兄弟报仇雪恨。
马强走了,离开杭州城了。短时间里,他是不可能再回来的。
杭州城平静下来,那起案子并没起多大的波澜,也就只有几个有心人关注了一下。这有心人中,便有俞心菊。
那晚瞧见浑身是血的赵士陵昏倒在自家门前,她吓坏了。久久才反应过来,叫在读着《妙手仁心卷》的幺儿出来帮忙,将赵士陵抬进去。
幺儿见到陵哥哥如此模样,当场吓哭了。不过她还是合着姐姐,磕磕绊绊地将赵士陵抬到榻上。
哭了一阵子后,幺儿也就镇静下来了,她和姐姐一起,脸蛋红扑扑地将赵士陵的血衣出去,小心翼翼的为其包扎,竟忙了一个通宵,第二日沉沉睡去。俞心菊却完全没有睡的心思,她取出家里剩余的银子,匆匆出了门,去药铺抓了些疗伤补血的药。
路上听到了那起一时轰动整个杭州城的案子。很自然的,她将赵士陵与此案联系了起来。于是这几日她一直胆战心惊的,并向李大娘请了个假,留在家里照顾赵士陵。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凡是见到捕快,都绕道而行。
如此过了一些时日,待听说官府定了案,没再辑凶后,俞心菊方才静下心来。
赵士陵一开始伤的严重,有些伤口都动了筋骨。不过他身体恢复能力惊人,再加上读了几日医书的幺儿多少会一些护理,使得赵士陵很快脱离了危险。
幺儿与俞心菊,每日都会为赵士陵清理伤口,换药。虽然一开始还有些害羞,不过到了后来,两姐妹也就从容多了。待得赵士陵伤口结痂,两姐妹便开始定期为其擦拭身体。
俞心菊见赵士陵伤势稳定下来,便销了假,回了针绣纺。因为家里银子用来买了伤药,一时拮据,俞心菊便向李大娘支了一月薪水。李大娘也是爽快,问清俞心菊家境困难,便立刻给了后者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在其它地方是很大的一笔工钱了,不过赵家待遇一向是如此,尤其是女红方面,薪金更是高昂。
俞心菊连声称谢,李大娘倒没在意,只是又问了些俞心菊家里的境况。
拿到银子后,俞心菊又去集市买了只老母鸡,然后又买了些当归枸杞等大补之物,便乐滋滋地回家。
赵士陵静静地看着幺儿,并没有打扰她。
不过小丫头似乎是睡足了觉,睫毛轻轻一动,大眼睛就睁了开来,乌亮亮的眼珠,此时还有些睡眼惺忪。她拿小手揉了揉,然后习惯性的朝赵士陵的脸庞看去。顿时瞧到一双深邃的眼眸正往着自己,四目相对,小丫头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何不对劲,后来突然将美丽的眼睛尽可能地睁大,蓦地,泪珠儿簌簌往下直挂,红润的小嘴儿紧紧抿着。
赵士陵微笑地说道:“心竹啊,谁欺负你了,怎么流起眼泪来了?”
这一听到赵士陵声音,小丫头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扑到赵士陵怀中,大哭了起来。好嘛,这么一扑,顿时牵动赵士陵的伤口,赵士陵不由的急咳了几声。
小丫头啊的一下,如受惊的小鹿儿一般,猝然坐起,惊惶地看着赵士陵,生怕后者有个什么好歹。
看着小丫头泪眼濛濛,强制忍住哭声的模样,赵士陵一阵心疼,不由出声说道:“心竹啊,陵哥哥没事了,笑一个给陵哥哥看看!”
幺儿这时候确实有些笑不出声,但有怕赵士陵不高兴,还是强硬地堆起了笑容。
赵士陵叹着气开玩笑说道:“难道陵哥哥醒了,心竹就这么不高兴吗,连笑也这么难!”
幺儿闻言一急,泪珠儿又开始簌簌往下落。不过她马上紧张地将眼泪抹掉,小脑袋拼命的摇动,嘴里不住的说道:“不,不是的,心竹,心竹实在是笑不出来,哇……”
说道后面,幺儿竟然急哭了出来。
赵士陵连忙伸手,帮着幺儿抹掉眼泪,柔声道:“好了,不哭不哭,心竹乖,陵哥哥是和你闹着玩儿的,你不想笑就不要笑,来,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这不劝还好,一劝小丫头哭的就更厉害了。这下赵士陵可就傻眼了,暗暗自责,没事干嘛和小丫头开玩笑嘛。
俞心菊正一手提着老母鸡,一手提着包好的补品,心情畅快的走回家。这刚进了篱笆小院,突然停到小木屋里传出幺儿的哭声。俞心菊心儿不由一紧,莫不是赵士陵的伤势恶化了。当下她便将老母鸡与补品丢开,慌慌张张地推开木门冲进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