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十一年(永历九年)(1655)惊蛰。
四川邛州外。李令茗率着一旗骑兵离开新津清军大营,直奔邛州。这时,平西王吴三桂与定西将军李国翰从川北开赴成都平原,在新津设立清军大营,准备南下嘉定,击溃归附永历帝的大西军余部。
李令茗系定西将军李国翰的远亲,顺治。心里泛起了阵阵暖意。那是昨天罗思懿和自己到山后采药,走到这里时,慧悟看见高处山崖上象是有柴胡,便让罗思懿回去休息,自己攀上山崖。半个时辰后,慧悟从山崖回到山道,发现罗思懿还在山道上等着,并在山崖上刻下了‘慧悟’两个字。
“罗施主,这是啥意思呀?”慧悟问
“以前我父亲教我识字的时候说,文字是有魔咒的。”罗思懿回答。
“那写下我的名字是啥意思?”慧悟问。
罗思懿脸红了,说:“你自己想想。”
“我哪里能猜想得出你的心思呀?”慧悟说。
“我是想给你下魔咒吧!”罗思懿笑着说。
慧悟突然联想到了汉代司马相如见到卓文君时候,琴挑卓文君的故事。难道眼前这位‘卓文君’也会反挑司马相如?
“对了,静玄师父昨晚告诉我,说他在阿嵯耶观音前祈福了。最后他给阿嵯耶观音说,让慧悟师父留下。我真不知道阿嵯耶观音能不能让他愿望实现。”罗思懿说。
“我会在这里住上一段的。我答应过陪静玄师父回鹤林寺看看。”
慧悟其实感觉到和罗思懿相处的这两天,自己对她已经产生情愫。可这乱世之中,自己能庇护这母女吗?想当初自己出家是因为被静昭师父点醒,看破红尘。但自己见到罗思懿后,总会有一阵心动的感觉。难道自己真是尘缘未了?
昨天傍晚上,好象静玄师父和罗思懿谈到了自己。今天早上,罗思懿见到自己好象是有意回避,眼神也有些躲闪,慧悟胡乱猜测,也许是静玄师父对她说了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所以,上午静玄师父要自己今后照顾罗氏母女,自己一点也不惊讶。
傍晚,石笋山佛堂。静玄正在自己卧房内阿嵯耶观音前为罗思懿母女祈福,突然外面传来了吵闹声和马蹄声。静玄走出房外,看见一小队清军马队正进入佛堂旁的临时斋堂,控制住里面正准备用餐的百姓。
“你是这个佛堂的住持吗?”
静玄见一个清军头领模样的人拿着马鞭,问自己。
“阿弥托佛!军爷,这里是佛门之地,请你们别惊吓了百姓。”静玄说。
“我们是平西王下属的官军,剿匪征粮的。请师父配合,只要听我们的指令,我们是不会难为师父的。”军官跳下马,说。
“李大人,你就别和这个秃驴客套了。直说吧,我们是来征粮、征丁的,你们佛堂的储备的粮食在哪里?”军官后面的旗总也跳下了马,拔出了佩刀。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佛门重地,动刀弄枪,那是凶兆。”静玄并不畏惧说。
“我们奉平西王令,前来征粮、征丁,希望师父配合。否则,给师父的佛堂添上血光之灾可就怪不得我们了。”李令茗说。
旗总立刻下令一队清军到佛堂周围搜寻,二队jǐng戒,三队清军开始把佛堂周边厢房的百姓中的青壮年男女集中在佛堂前。石笋山避难几十名百姓中,青壮年男女并不多,也就十来人,男子也就三人。清军在佛堂前开始用绳索把他们手臂串绑起来,这时,百姓中有个老人见自己女儿要被带走,冲了出来,死死拉住自己女儿不松手。清军队长拔刀砍断了老人手臂,顿时哭叫声、惊惧声在佛堂前响成一片。
“砰!砰!”随着火枪声响,老人被击毙在佛堂前。所有的哭叫声被惊恐取代,佛堂前声音沉寂下来,只有小孩的抽泣声。
“师父告诉我们,你们藏的粮食在哪里?”旗总用刀指向静玄。
“粮食是老百姓救命的,不是你们的。”静玄说。
“你如果不说,你和这里的人都会没命,那还需要粮食。你难道想死吗?”旗总笑道。
“佛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静玄无惧回答。
刀尖划破了静玄的额头,鲜血从静玄的脸颊流了下来。
僧秀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对旗总说:“藏粮的地方我师父不知道,我才知道。我带你们去!”僧秀知道,如果不交出一些粮食,这些清军是不会离开的。为防土匪抢劫,佛堂后面山里,僧秀分迹前,回想着罗思懿如花的笑容。正在惆怅间,他突然听到背后有声响,转身回头一看,罗思懿牵着兰儿,抱着阿嵯耶观音,正站在路边树下看着自己。
“思懿!”慧悟叫道,他快步来到思懿母女身边,伸手抱住了思懿母女。
罗思懿也不顾兰儿在身边,扑进了慧悟的怀里,她仰头对慧悟说:“听僧秀师父说,你是因为怕我受辱而破了杀戒。也许我们相遇,就是苍天要破你的杀戒、sè戒,让你还俗。带我们走吧,我们母女愿跟你到天涯!静玄师父说过,阿嵯耶观音会保佑我们三人的!”
四川新都,清军汉军镶蓝旗大营,定西大将军营帐。
定西将军李国翰刚收到前方平西王大营传来的一封快报,快报上写着:“平西王帐下大营都司李令茗昨rì率一旗四十jīng骑从新津大营出发,西去邛州筹粮。在邛州通往九顶山的路上,遭遇大西军游骑三百多人围攻。李都司身先士卒,奋力杀贼。贼兵死八十三,伤一百一十四。贼兵败逃,我军死二十三,伤六。李都司伤势过重,不幸身亡,已按军礼安葬。特报。”
李国翰有些遗憾,原本想让李令茗在平西王军中有些历练以后,再托吏部官员把李令茗转成四川川北巡抚下的地方官吏,没有想到他在军中后勤粮草管理任上居然丧命。
八年后的康熙七年。此时四川已经安定,吴三桂把永历帝残余势力赶到了云南边界,川东和四川匪患已经平息,但四川人口大减。四川巡抚张德地上书康熙皇帝,期望清廷下诏移民。
康熙九年,从湖广来的移民渐渐在成都平原增多,水土不服成为这些移民的最大问题。由于很多移民家族身患水土不服之症,药堂前成为都市最为热闹的地方。
康熙十二年(1673年),吴三桂率三藩反,大清西南云贵和南方再陷战乱。成都平原这时因为外来人口的迁入,人口大增。移民们的各种需求导致了商业的发展,城镇贸易的兴隆。成都城这时已经恢复了生机,随着几年前官府衙门的迁入,象青羊宫、文殊院等道观寺院也逐渐恢复,城内的也迁入大量的外来商家。这座古老的平原城市因为大量移民的迁入又恢复了活力,恢复了以前繁华的景象。
这天,从灌县迁到成都城东的罗氏广济堂正张灯结彩,祝贺广济堂在成都开业一周年。前来祝贺的人们发现广济堂的一代名医罗无悔和夫人不见踪影,只有入赘的二代掌门罗兴明在招呼客人。罗兴明给大家解释说,父亲思念老家,带母亲回江南寻找亲友了。
傍晚,灌县商家贾敏是罗兴明青梅竹马的好友,少时,曾拜罗无悔为师,学习武术。他在罗家佛堂和罗兴明谈起南方三藩战事,担心说:“兴明,你应该阻止老爷子东去江南,一旦吴军得利,江南可能陷入混乱。”,
“我哪里阻止得了呀!你不知道,老爷子一直练功,现在虽然年过半百,身子骨康健,即使有土匪劫道,也会是自取其辱。”罗兴明解释说。
“我当然知道师父武功了得。但是乱兵乱世,难免有意外发生。再说师母同行,难免有意外。”贾敏说。
“不会吧。母亲说,有这尊阿嵯耶观音的庇护,她一生都会平安无事的。”罗兴明指着佛堂上,母亲供奉的阿嵯耶观音说。
“这尊观音真奇特,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观音。”贾敏说。
“这个观音一直供在母亲卧室,这次他们离开才供在这佛堂上。听母亲说,这尊像是她师父留下的,是很早以前就供奉在南边邛州大寺院里面的。”罗兴明说。
“兴明,你不知道我多羡慕师父和师母呀!师父有一次喝酒多了,给我讲过他在邛州的山里佛堂遇见师母的事情,然后他们携手到过鹤鸣山,在那里生活过很多年,然后才迁居灌县,他们真是神仙伴侣呀!”贾敏说。
“是呀,不过他们很少给我讲过去的事,只是兰儿依稀说过她父母以前是在邛州山里相识、相恋。父亲曾在江南出家,为了母亲而还俗。”罗兴明说,他是在灌县入赘罗家的。
“师父和师母经历的故事,对我来说简直是个传奇!”贾敏感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