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部队的新队员晚上肯定吃不下饭，只有两个人动了筷子。一个是蹇志强，他还是吃的很少，还是蔬菜。郭浪浪吃的跟往常一样，也没什么情绪的变化。陈杰坐在桌子边看着那些没动筷子的队员们：“吃啊？怎么了？特种兵的伙食标准，都不吃，饿瘦了回去你们单位领导肯定说我们大队克扣你们的伙食费。”
陈杰还是皮笑肉不笑，继续吃饭，慢条斯理的。围着圆桌坐着的队员们都没动，好像吃饭不是享受，成了一种折磨。陈杰吃着：“既然都不想吃，那就运动运动——出发，10公里武装越野。”
郭浪浪已经吃完了，起来抹了一把嘴就掉头跑。蹇志强也放下筷子出去了，其余的队员慢吞吞起来，都还难受着呢。陈杰一声厉喝：“快点！磨磨蹭蹭的，还想吃豆腐脑？！”
听到豆腐脑都害怕，于是都跟兔子一样跑出去了。枪都是在身上挎着的，背囊都整齐放在食堂门口。他们飞快地跑出去背上背囊，一片灰尘就都跑远了。
陈杰继续吃饭。赵阳带着两个警察走进来，纳闷，“嗯？怎么吃饭时间跑越野？”
“这帮少爷兵不都没吃吗？”陈杰笑笑，“既然不想吃，我就让他们运动运动——这二位是？”
警察敬礼：“我是省厅刑侦总队的，我们总队长让我们来找您，陈教官。我们是刚调来的，所以第一次见面。汪总让我们跟您问好，说下次请你喝酒。”
“老汪又有什么摆不平的事儿了？”陈杰一点也不意外，拿起餐巾纸抹抹嘴起身，“等一下，我去拿我的枪。你们那枪不好使，还是自己的用着顺手。”
“不是的，陈教官。”警察赶紧说，“没有人质劫持事件。”
陈杰纳闷：“没人被劫持，找我干什么？找我难道帮忙查案？”
“对，是帮忙分析一条线索。”警察说。
“这倒奇怪了？”陈杰看他俩，“说吧，什么事儿？”
“我们在刑场500米外的树林里面发现了这个。”警察拿出一组照片递给陈杰，“技术部门鉴定，是下午新留的。”
陈杰接过照片，是刻在树上的一行文字，下面是个蛇形图形。
“是拉丁语。”警察说。
“discedo”严林注视着照片随口就念出来，他叹息一声：“溜之大吉。”
警察几乎是崇拜地看着他：“您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啊？我们找了很多专家，都不认识拉丁语，最后电传到公安部才解决的。早知道直接来找您了！”
“没什么，战争逼的。”严林看着蛇形图形。
“这个图形，您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警察小心地问，“公安部的专家说，这图案应该是一个什么人或者部落的签名图形……我们查不出来是谁，汪总说来找您试试看，您在前线打过仗，多少了解点。”
“蝮蛇，是一个人的代号。”陈杰看着照片，“这个人，我很熟悉。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跟他熟悉到连对方的呼吸都能清晰感觉到的程度。”
警察纳闷，看着他。
“周磊，毒牙小队狙击组观察手，当时的军衔是少尉。”陈杰还给他照片，“他在外军特种部队受训，学的是狙击专业，曾经作为优秀学员去阿富汗战场实习。由于他的狡诈凶狠，一起参战的外军特种部队队员，都叫这个亚洲小个子狙击手——蝮蛇。”…,
“那他为什么要来刑场呢？难道他就是对方请的狙击手？”警察脱口而出。
陈杰淡淡苦笑：“他因为犯了一个小错误被人诬陷，被迫离开了我们毒蛇大队，而重要的原因是他无法接受毒牙小队被敌人消灭的现实，后来他被一个雇佣兵公司带走了。”
“什么公司？”赵阳很好奇。
“澳洲战略资源公司。”陈杰说。
赵阳点点头：“我明白了。”
“那是什么公司？”警察没明白。
“australianstrategicresourcescorporation。是一个老牌的国际雇佣兵公司，”陈杰说，“一群为钱卖命的雇佣兵，大部分是各国退役的特种部队老兵。”
“看来我们事先得到的线报是准确的！”警察反应过来，“谢谢你啊，陈教官！我们马上布置追捕，封锁各个出入境口岸！”
“没用了，他已经走了。”陈杰说。
“那我们也得试试看。”警察转身跑了。
赵阳看着陈杰，“有一件事情我没搞明白——当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陈杰长叹一口气，“因为他是我一生的对手和朋友。”
跑完10公里的新队员们都气喘吁吁，在兵楼前列队。陈杰站在兵楼前等着他们，只是脸上没用那种皮笑肉不笑，变得很严肃。新队员们都感觉到一种无穷的压力，谁也不敢说话，都是自动站好。陈杰注视着他们，吼道“草包！”
都沉默。
“一个草包，我还能容忍！因为军队很大，个别草包滥竽充数还是可以理解的。”陈杰厉声说，“一群草包，我不知道怎么容忍？！你们以为他妈的战争距离你们很远吗？以为现在是当和平兵少爷兵的时候吗？是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悠闲时光吗？——不是！就在今天下午，就在我们观摩死刑的刑场上，几乎要爆发一场袭击作战！”
队员们都睁大眼，蹇志强也有一点意外。
“一群全副武装的雇佣兵，从境外渗透，潜伏到刑场附近的山上，准备劫法场！”陈杰厉声说，“你们都是特种部队骨干，该知道保密纪律——我告诉你们，不是当做喝酒的谈资！也不是让你们当做搞对象的时候，吹牛的本钱！我是想拷问你们，拷问你们每一个人——作为中国陆军特种部队的骨干，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队员们都不说话，真的是在流汗。
“如果这群雇佣兵没有悬崖勒马，及时改变了主意，撤离了现场，一旦袭击发生，你们——这些中国陆军特种兵，军中精锐，数百万人民解放军的佼佼者——有信心有把握，跟武装到牙齿的境外雇佣兵来一场血战吗？！”
还是沉默。
“报告！”
郭浪浪高喊。
“讲！”
郭浪浪出列，敬礼：“报告陈教！如果这群雇佣兵真的敢袭击，我一定给他们点颜色看！我要让他们知道，咱们不是吃素的！”
“对，不是吃素的，是吃肉的！”陈杰说，“吃完了就吐的！滚回队列！”
“是！”郭浪浪敬礼，入列。
陈杰怒视他们，“幸亏袭击没有发生，否则中国陆军特种部队的脸，都会被你们丢光了！——在这里，我要表扬蹇志强。”
蹇志强苦笑一下，没吭声。
“虽然他跟你们一样草包，但是他还是发现了潜伏在山上500米外的狙击手。”陈杰说，“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懂得观察周围环境，懂得作为一个狙击手，在任何时候都要有敌情观念！要去观察——发现，但是蹇志强为什么也是草包？因为他不会判断！他没判断出来对方是敌是友，没有及时向我报告！”…,
“是，陈教批评的对。”蹇志强心悦诚服，“我以为是武警的狙击手。”
“你们现在明白了没有？为什么我要让你们去刑场看杀人？看子弹爆头？”陈杰说，“因为战争虽然没有爆发，但是战斗是随时都可能发生的！作为特种部队，要随时准备投入这种战斗！如果雇佣兵真的发动袭击，要靠公安，靠武警去跟他们打吗？——不可能！
队员们看着陈杰，眼睛都很亮。
“一个爆头，就让你们恶心的吃不下饭，交给你们，老百姓能安心睡觉吗？”
陈杰今天的话很多，也很毒辣。
“狙击手是干什么的？狙击手就是爆头的，就是要看着子弹从自己枪口出来，然后打爆目标的脑袋的！你们没做好准备，敌人做好准备了！保家卫国，你们胆子都破了，还保家卫国？玩蛋去！——你们要时刻拷问自己，做好准备了吗？！明白了吗？！”
“明白了！”队员们怒吼。
“把你们洗干净，去简报室集合！我不想简报室里面都是你们的臭汗味！我给你们上课，明天开始狙击战术训练！解散！”陈杰说完就上了伞兵突击车开走了。
队员们留在原地，互相看看。
赵阳看了看手表：“5分钟，开始计时。现在还有4分55秒……”
队员们立即风一样冲进兵楼，一片脚步声。步枪和背囊被整齐放在门口的床铺上，接着都拿起脸盆冲向水房，边跑边脱迷彩服。冲进水房就开始按照预定好的方案轮流接水，拿起脸盆就往身上冲。他们的肌体都很强健，浑身都是黝黑的腱子肉，跟剥皮的田鸡腿一样，但是肯定不会引起食欲，倒是很能引发女人**。
30多个光头小伙子们在3分钟内冲洗完毕，接着就拿着衣服和迷彩服冲向宿舍。一片混乱以后，都穿着新迷彩服和擦的反光的军靴跑向楼下。赵阳一个一个检查他们的军容。按照特种部队的夏季着装规定，迷彩服的袖子必须挽到肘部以上2公分，迷彩面朝外；领口第一颗扣子不扣，翻领朝外整齐，里面是黑色t恤；贝雷帽必须左三右四戴好……这些必须在剩下的不到一分钟完成，骨干就是骨干，所以军容是挑不出来毛病的。
赵阳挨个看完了：“出发！”
队员们就走向简报室，但是没喊番号，因为都觉得脸上无光。都是在原来部队拔尖的人才，被这么海训一顿肯定是脸上无光。陈教训的也真的不过分，如果问现在的中**人——面对战斗，你做好准备了吗？
有几个敢说——时刻准备着！
灰溜溜但是很整齐走进简报室，发现陈教穿着的迷彩服跟自己有点不一样。仔细一看原来没军衔，是一套边境战争时期的侦察兵迷彩服，带风帽的丛林迷彩。看样子就是有年头了，但是谁也不知道陈教今天穿这个干什么，他敢公然违反部队日常着装规定？陈杰看着他们进来站好：“坐下！”
刷——都坐下。
蹇志强看着陈杰，眨巴眨巴眼，好像明白了什么。
陈杰的桌子上摆着一把85狙击步枪，模样并不出新，不过狙击步枪的枪身上缠着麻袋剪成的伪装布。
“这是我当年用的枪。”严林拿起来，刷地拉开枪栓，保养的很好。
大家都看，还没明白。
“我拿着这把枪，在战场上一共打了101发子弹，战果是100个敌人。”陈杰的声音很冷峻，“那一个敌人，最后没有死在我的手里。”
一股寒意油然而生，年轻的狙击手们都看着陈杰手里的枪，好像在看刽子手的绞刑架。
“我今天要给你们看这些，不是想跟你们显摆我的什么狗屁辉煌战绩！”陈杰放下枪，“而是要告诉你们——第一百零一颗子弹，我没有打！”他又拿出一颗子弹，举起来：“这颗子弹，我保管了多年！它本来要钻进敌人的眉心，但是我没有扣动扳机——因为，在我将要打响的前一刻他先于我干掉了敌人！”
队员们睁大了眼。
陈杰放下枪和子弹：“这是我的狙击手生涯当中，唯一的一个遗憾，也是一个终生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