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种很谦虚的动物。 无弹出广告文本小说站总是表扬狗的嗅觉很灵敏。其实,像小乖这种jīng英狗,也最多只能嗅到十丈外的肉骨头而已。
肉骨头固然美味,吃多了也会腻。更何况世上有很多东西要比肉骨头的诱惑更大。所以,人们开发出了多种多样的嗅觉模式。比如,和尚们能嗅出来庙里烧香的贵人们能捐出多少香油钱;武者们能嗅出别派密不外传的秘籍藏在哪个山洞;yín贼能嗅出深深庭院散发出的处女幽香;将军能嗅出百里内敌军的动向;六师兄能嗅出萱萱喜欢苏无尘胜过喜欢大师兄……
虽然听起来神乎其神,却还算不得嗅觉的极致境界。
有些人,能嗅到未来。
未来的dì dū,虽然仍旧看似坚不可摧,但支撑着这座雄城屹立不倒的三根支柱却已消失。
云帝失踪,沈重阳远游,叶西灵登舟去后的第七rì,嗅出了异常气味的各方势力开始蠢蠢yù动。
沈飞自莲花山归来时,正是午后光景。秋阳正艳,却不显燥热,正是往来商贾进出城的佳机。想起出城时比肩继踵的拥挤场面,沈飞顿时不寒而栗。他虽然是根正苗红的官二代,却并不具备优先进城的资格。倒不是因为dì dū流行mín zhǔ,主要是官儿太多了。
众所周知,当官的政务能力先不说,首先要学会攀比。你七品官敢坐四人抬的软轿,我乘以四百万都会变得很大,任何一个数字除以四百万都会变得很小。自今rì起,无论何级官员,出入都门一律一视同仁!”
似乎读懂了沈飞的忧虑,马夫包二皮谄笑着道:“二公子尽可先行入城,我等这里候着便是。”
沈飞撇嘴道:“你在府中驱车多年,又不是不知道那群倔驴。上次三皇子都老老实实的等了半天,何况是我?我还能飞进去不成?”
包二皮老实道:“奴才每次随同侯爷出城,侯爷都是飞进去的…….”
沈飞眼前一亮。自武功晋入二品境界以来,内力雄厚了不少,轻功自然大进。虽说离父亲、叶西灵那等凭虚临风的手段还天差地远,但料来这十丈高的城墙也难他不住了。他暗自盘算了一下,阿呆曾传授他一招“手可摘星辰”的轻功,用来爬墙,再合适不过。
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沈飞兴匆匆的施展轻功,向前赶去。转过官道,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那一座高逾十丈的雄城门楼。冷冽的寒光陡闪,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一惊之后,眯眼细瞧,却是一队身披寒铁甲的士兵列队在城前。铁甲表面被抛的如镜面般光亮,帝国各军均无此制式。这队士兵身材魁梧,站的笔挺,头上铁盔挡板将面容遮住,只露出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
沈飞不由的一个哆嗦。
虎父无犬子,他当然不会害怕杀气。然而,当他看到白甲士兵脚下伏着的那些玄衣尸体时,还是忍不住遍身发寒。
玄衣是dì dū禁军的制式。
守城dì dū的禁军被一群来历不明的士兵斩杀殆尽。
城中是何情况,府中是何情况?
一连串的判断迅速在他脑中掠过。令他忍不住想起了“叛乱”这个词。玄衣禁军死的极惨,血淋淋的场面却没有使沈飞望而却步。相反,他前进的步伐更加沉稳而坚定。他要回家。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腥甜的气味儿。禁军士兵们的鲜血已浸过了半边官道。脚底粘稠,起先,一步踏出留下一个血印,后来便没有了。
能掩盖血迹的,只有血迹。
“让。”沈飞已走到白甲士兵跟前不足一丈的地方。
士兵们无动于衷。既不动手,也不呵斥,更不让路。
于是,沈飞又向前逼近一步。依旧无人动手,无人呵斥,无人让路。
又是一步跨出。沈飞距为首的那个士兵已不足半尺。彼此间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和呼吸。甚至能数清楚对方的鼻毛。
这下沈飞没辙了。他早已看出,这队士兵个个身怀绝艺,武功都在三品境界。三品境界,如果放在寻常军队中,起码是个万夫长。而他们却甘心做一名小兵,打起架来肯定不要命。沈飞没有必胜的把握。
正在僵持间,马夫包二皮跟了过来。他两股战战,不是在走路,而是在挪动。他不敢看向地面的尸体和血迹,不敢直面白甲兵冷冽的目光。只是仰头看着天空。
因为阳光不如血光刺眼。因为蔚蓝如洗的天空能给予他勇气。因为只有看着太阳,他才能想起来“光天化rì”这个词。因为那些说书人口中的大侠出场时,总会对暴徒大吼一声:“光天化rì,朗朗乾坤,你竟敢杀人不成?”
包二皮是个天才,可他毕竟也是个马夫。所以他没勇气面对死亡。
包二皮是个马夫,可他毕竟也是个天才。所以他有信心化解死亡。
不知用了多久,他终于艰难的挪到了沈飞的身边。心里似乎安定了一些,身体哆嗦的也不那么厉害了。沈飞望了他一眼,意颇赞许。面对这群连禁军都敢格杀的变态,他侯府二公子的身份和马夫并没有区别。所以马夫有资格和他并肩。
双方对峙,血战一触即发。沈飞没有先出手,他没有必胜的把握。白甲兵亦没有动手,他们接到的指令只是消灭守城禁军,与旁人无涉。
然而,马夫包二皮却动了。沈飞赞许的目光给予了他极大的鼓励。只见他又缓缓的蹭了一步。眼睛紧闭,眉毛因为恐惧而不住颤抖。厚实的嘴唇一翕一张,向为首的那个士兵贴去。
如同太阳的移动。当包二皮的影子同白甲兵几乎重叠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嘴唇和那士兵的脸也贴在了一起。一直面容坚毅,毫无表情的白甲兵身子终于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他脸上的汗毛甚至已经感受到了包二皮嘴唇的温度。
他也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
然后仰天晕倒。
他是装的。
人墙终于兵不血刃的破了一个口子。沈飞一把拉过已吓的几乎不能动弹的包二皮,挤了过去。其他白甲兵似乎万分畏惧包二皮,虽不愿移步躲避,站的笔挺的身子却都不自觉的朝两侧倾斜。
缺口越来越大。后面便是洞开的城门。已无人再阻拦。
刚故作镇定的走过城门,沈飞便提着包二皮,箭步连甩,朝城里奔行了数十步,才长吁了一口气。回看包二皮,只见他面sè苍白无血sè,全身衣服俱都被汗水浸湿,连脚底似乎都浸透了,汗水将沾上的血迹化开,留下一串暗红的足印。
沈飞握着包二皮布满老茧的手,几口真气度过,包二皮的呼吸才逐渐恢复平稳。他贪婪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的、不含血腥味的空气,激动道:“小姐果然有眼光!”
沈飞不解。包二皮继续道:“苏先生果然配得上小姐!”
沈飞眉毛一扬,等待下文。按说,包二皮只是一个下人,主子的事儿,怎么也轮不到他评论。可沈飞并不以为忤。
“苏先生的法子,果然屡试不爽!”
苏先生的法子,自然指的就是将嘴巴凑上去,谁不让路就亲谁这一招。看着包二皮秃了一半的前额,黑眉小眼塌鼻阔嘴黄牙厚唇的那副尊容,沈飞忍不住设身处地的幻想了一下白甲兵的感受,顿时毛骨悚然。回身一看,果不其然,刚才那名晕倒的白甲兵已爬了起来,被一位同袍搀扶,正在不住的呕吐。
在包二皮嘴巴凑上来的那一刻,白甲兵肯定宁愿当躺在血泊中的一具尸体!沈飞想。忍不住又问:“屡试不爽?你还试过谁?”
“汉中侯夫人啊!”包二皮翻翻眼皮,为二公子的孤陋寡闻感到深深的惋惜:“二公子您是不知道,我宁愿去亲那帮兵油子,也不想看到汉中侯夫人。她身上那个味儿,比马圈还难闻……”
马夫毕竟是马夫,纵然关键时候挺身而出,说到底,还是个庸俗的人。沈飞撇撇嘴,没有心情去研究比包二皮更加庸俗的汉中侯夫人。此刻,本来是dì dū中最繁华的时候,而现在大街上却空无一人。这让他心里很不踏实。
一枚枫叶不知从何处飘来,沈飞伸手一拈,脸sè顿变。
枫叶不过寻常枫叶,却将沈飞的手掌割出了一道口子。鲜血染在叶面上,更加鲜红。
拈叶飞花,皆可伤人。这种手段和‘剑气出体,寒芒生背’一般,是世人追求的至高武道境界,武功非一品之上不能施为。沈飞囿于年岁,武功虽不算绝顶,但他幼承庭训,眼界见识自然极高。早已辨出这枚枫叶并不是有人有意袭来,而是被无意间震落,上面附着了那人犀利无匹的剑气。
一品之上谓之神。剑气能修至通神境界的,只有叶西灵。而叶西灵早已登舟远去多rì了。
沈飞想起在莲花山上出手的那人。
包二皮却想起了这枫叶的来处。dì dū贵人们标榜格调,数得上的豪门宅邸没有一座相同的,非但布局建设各有千秋,就连点缀的花草植被也都独树一帜。dì dū虽大,植有红枫树的,仅有武安侯府一家!
此处是西门,而侯府在南城。相距十里远。所以包二皮很快打消了自己的念头,纳闷自语道:“府里的树叶,怎么会飞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