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门外传来小跑的脚步声,随后响起了三轻一重的敲门声,男子朝壮汉丢了个眼色:“大虎,去开门。 ”
大虎打开门,把掌柜的领了进来。
掌柜的走到男子跟前,面露惊喜:“冥老大,你没事太好了!先前有谣传说您被库雅酋长侍卫队俘虏,还说您被他们斩首了,虽说咱们都不信,但没您坐阵,弟兄们终日里也是人心惶惶的。”
冥毅斜了他一眼:“怎么,大家都以为我死了吗?”
掌柜脸一白,惊惶地摆手:“小的怎敢这么想,我当初就不信,冥老大你武功盖世怎可能被那帮吃闲饭的草包抓住呢!果然不出小的所料。老大平安,弟兄们才有钱赚有饭吃,我再蠢也不会那么想。”
冥毅哈哈一笑,拍了拍掌柜的肩膀:“老马,我跟你开玩笑呢。很久不见,不知最近这镇上有没有异状?”
老马松了口气,凝眉谨慎道:“的确有,一月前边疆集市,朝廷派来一队骑兵进驻嘉祁镇,衙门说是最近边疆流寇作乱频繁,特派骑兵前来维护治安。以往嘉祁镇集市,只县衙派人维护治安就是了,顶多从边疆军营调来一些步兵,但这次却出动一整队骑兵,且来往商人都没觉得流寇之患严重。”
“流寇?”冥毅古怪地咧嘴一笑,自嘲低语道:“我们不就是流寇吗,不过不是偶尔小打小闹一次,早就安营扎寨在他们眼皮底下了。”
他旋即收敛笑容:“这队骑兵有何异动?”
马掌柜禀道:“平日里在边境和街道四处巡视外,倒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有一回,骑兵巡查完仙客来之后,我们的人发现仙客来的伙计从后门悄悄运出了东西,放到马车上送出了城。那个时辰通常城门已关闭,但城门守卫还给他们放了行,直到隔日凌晨开城门的时候,他们才回来。”
冥毅剑眉微蹙:“你们有没有查出他们运了什么东西出去?”
掌柜的面露愧色:“没有查到,我们的人当晚出不了城,翌日去城外找了找,无迹可寻。不过……”
“说!”冥毅不耐烦道。
掌柜的附耳道:“他们运送那东西上了马车走后,我们的人发现后门台阶上有一溜血滴。那马车回来后,马车里有清洗的痕迹,还特意熏了极重的香,像是要掩盖什么气味。”
冥毅凝神想了一会,忽而冷笑道:“没用的棋子果然被人灭口了……”
他吩咐掌柜:“日后多注意仙客来客栈的动静,尤其是那掌柜,务必尽量掌握他的全部行踪。”
掌柜道:“说到仙客来的掌柜,朝廷召回骑兵队之后,他也出了远门,据说到中原谈生意去了,至今未归,已经有半个月了。”
冥毅点点头:“可知道那队骑兵的领头是何人?”
掌柜回道:“那人很神秘,除了公务事,极少出门。我们只打听到他叫李易,是个校尉,江北人,其余一概打听不出。”
冥毅垂眸,把玩着缠在手上的银链:“应该是假名字,衙门分明有意隐藏他的身份,只怕此人来头不小,且身负隐秘的使命。他长得什么模样?”
掌柜地仔细回想:“身材高大,器宇轩昂,面相冷峻,十分有气势。对了,有一日,集市江秋商人聚众闹事,衙门控制不了,出动了骑兵队。李易少尉十分神勇,片刻间就平息了骚乱,当时我们的人看到他无意间露出了左手腕上带着的一只貔貅赤金镯。”
冥毅眼神微亮,朝掌柜的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掌柜的唯诺地退下,冥毅闭目理着思绪。大虎见他半响不语,有些熬不住,其他几个也频频向大虎使眼色,大虎不敢打搅冥毅,记得抓头在屋子里不停转。
冥毅睁开眼睨着大虎:“色心又起了?”
大虎被他一语戳中心事,老脸一红,也不矫情,一屁股坐到冥毅对面,难得腼腆地笑道:“老大,自从你出事,弟兄们躲躲藏藏没过安生日子。你晓得,我家那口子胆小体弱,她收的另一个男人纯粹是废物,不能生养又扛不了事,家里两个小鬼又吵,整个家都靠我顶着。这么多天我没回去,也没给她音讯,她一定很害怕,所以……”
大虎说得恳切,见冥毅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脸更红了,结结巴巴边说便低下头。
冥毅见他窘迫,扫了眼其余几人,均和大虎神情一样,大笑着拍了拍大虎的肩膀:“原来想嫂子了啊,我都差点忘了你早嫁人了!好,等晚上你回家去看看,横竖我们也要在镇上呆几日,你就多陪陪嫂子。”
又朝其余几人笑道:“有家室的人都悄悄回去看看,只是要注意莫让官府的人盯上。没家室的弟兄,今晚也去乐和乐和,别怕花银子!”
大虎等人脸露欣喜,频频点头保证。
大虎等不到晚上,吃了饭,就匆忙改装回家,临行前跑到冥毅跟前,促狭笑道:“老大,您老是四处飘泊也不好,找个知心的女人嫁了才有个家。虽然我们是草莽流寇,可还是有家有妻主孩子才会更拼命活着。”
冥毅收敛嬉笑的神情,目光骤然冷漠:“你只管回家去,少替**心!”
大虎被他寒冰般的目光刺得一瑟,讪讪笑着关门离去。
屋里只剩下冥毅一人,他靠坐在椅子上出神,直到窗外阳光尽没,身影渐渐陷入无尽黑暗。
经过一个多月的疗养,柳如星的伤口终于拆线,美昆仔细检查了伤口,满意地笑了笑,上了药水后用纱布缠好,对众人笑道:“伤口恢复得很好,柳先生的病可以说基本痊愈,只是三一句:“西谷,你告诉我,三公主所言可是真的?”
西谷微微一笑:“不错。蒙酋长和三公主垂青,令末将多年来的心愿达成,能嫁给三公主,末将三生有幸。”
泪水终于滑落脸庞,安雅哽咽道:“她注定三夫四侍,我对你却一心一意,你居然宁愿成为她的侧夫,也不愿意做我的正夫?!莫非因为她是嫡公主,而我只是……”
“大姐!”香果打断她的话,站到西谷身前,面对安雅正色道:“西谷老师在你心目中是这样的人吗?你居然如此质问他,你所谓的深情不过尔尔吗?”
安雅哑然,惊惶地看向西谷:“不,我没这么看你……”
“大公主言重了。”西谷目无波澜,淡然道:“大公主一直都清楚末将心属何人,如今末将心愿达成,得与三公主长相厮守,外人如何看我一点都不重要。”
“外人么……”安雅闻言面如死灰,眸中泪水渐渐干涸。
香果见她如此,虽有些不忍心,可感情是双方面的,不是她退让,安雅就能得到西谷的心,不如跟她说清楚比较好。
她曾经以为两人有意,所以用自荐和亲的方式试图成全过,现在回想,觉得当初自己太过自以为是。若不是父亲力争,母亲明智,她就会错过好姻缘,西谷亦不会嫁给安雅,三个人只会更加痛苦。
泪尽后,心已成灰,汹涌火热的情潮渐渐死寂冰封,心中原本浓烈的爱意和仅存的愧疚在听到西谷绝然之语,看到他冰冷疏离的目光时,被黑暗完全吞噬。
安雅久久地凝视着西谷,凄然一笑,眸中光彩尽散,默然转身往厅外走去。
香果忙上前拦住:“大姐,你冷静地听我说,其实……”
“不用说了。”安雅没有看她,绕过她出了门,刚迈出门槛,身体一晃,软倒在地……
香果站在床前,担忧地看着床上昏迷的安雅。
美昆宽慰道:“大公主只是劳累过度而昏迷,并无大碍。”
香果叹了口气:“今日我不该如此直接跟她说明,想她爱恋西谷老师多年,一直想娶他为夫,一朝梦碎,怎能接受得了。”
美昆收回把脉的手,不以为然:“大公主对西谷将军从来都是一厢情愿,早点告诉她,也早点死心,长痛不如短痛。”
等在屋外的西谷见香果和美昆出来,问道:“大公主怎样?”
香果道:“没事,劳累过度昏倒了,睡一觉就好了。”
屋内,安雅慢慢睁开眼,清亮的眸中闪过一丝恨意,都查保的话回响在她耳边。
真悔不当初,如果不是心软,如果不是妄想得到西谷的真心,她怎么会落到如此田地?!
早该听父亲的劝告,用噬情巫咒控制住他,那么即使得不到这男人的心,至少可以让他一世留在身边,为己所用。
把西谷变成一个无心的傀儡也好过她日日承受求而不得的锥心苦楚!
父亲说得对,掌握了最高的权势,她才能得到一切,包括西谷!
她现在好恨!恨西谷,恨香果,恨母亲!
纤指几乎抓破床单,仇恨在她心中萌芽生长,原本清澈的眸子渐渐幽暗深沉。
夜晚,众人用了饭,香果得知安雅醒了,还进了食,本打算去看她,转念想到她正在气头上,怕更加刺激她,便打消了念头。
众人正打算回屋各自安歇,门外一阵喧闹,都查保带人大步踏入前厅,来不及通告的侍卫们跟随其后。
香果见都查保脸色不悦,一进来就盯着自己看,心中了然,上前恭敬行礼:“香果见过三爹爹。”
都查保略一颔首,问道:“你大姐在吗?”
“大姐在里屋休息,我带三爹爹去瞧她。”
都查保并不动,只凝视着香果:“你是不是将西谷的事情告诉了她?”
香果并不隐瞒,坦然道:“是。”
“你?!”都查保虽然早料到,但乍一听难免替亲生女儿心痛,他按捺下愤懑,长叹一声:“罢了罢了,长痛不如短痛,迟早她要面对的。与其放任她继续自欺欺人更深地陷下去,不如早点告诉她,面得日后更伤心。感情强求不得,她却执迷不悟,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香果没想到都查保倒是挺通情达理,心里颇为内疚。
西谷走到她身边,悄悄握住她的手。他早就明了心归何处,早已不止一次明确告诉过安雅对她无意,孰料安雅总不肯放手,痴缠不休,无论他嫁不嫁给香果,安雅注定伤心,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有负于她。
都查保看了眼西谷,对香果道:“你带我去见安雅吧。”
也不知都查保进屋如何劝慰安雅的,一个时辰后,都查保出来,脸色轻松很多,只道安雅听劝后看开了许多,明日就与他回库雅。
香果诧异之余,也心安不少,不太放心她们父女回去,想着柳如星已经痊愈,不如明日一同回部落比较安全。
她忙吩咐下去,众人整理完行装已是深夜,第二日凌晨踏上了回程。
一路上,安雅跟在都查保身边,面如冰霜,也不同人讲话,更是有意避开香果和西谷。香果知晓她并不像都查保所言那样看开了,此时最好让她好好冷静,也不刻意接近她,西谷更是如此。
回程路上众人都感觉有些压抑,好在美昆会调节活跃气氛,加上柳如星见识广且善谈,倒是化解了不少尴尬。
香果见柳如星身体恢复得很好,人也很精神,很是欣喜,心里琢磨着回家后便认真读书练武,再不让他劳累操心。
谁料,回到库雅之后,柳如星便正式向梅朵雅递上辞呈,请求回国,两人经过长谈之后,梅朵雅酋长接受辞呈,准许了柳如星的请求。
作者有话要说:卡了好几天了,揪头发总算揪出6000多字,总算凑齐了大约两章的样子,也不分开发了,就合并一起了
我头一次这么卡啊,泪奔~~
写文真是苦逼啊求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