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捱的沉默弥漫在空气中,四周一片寂静无声,阴沉脸的大叔收起伞,抬脚跨过门槛大步迈入屋内,他再度抬高音量,以大理石般生硬的声音说道:“仙豆,每一粒都蕴涵了精纯的赛亚POWER,无论多么筋疲力尽气息奄奄的人,只要吃上那么一粒!腰不酸了、腿不软了,一口气……”忽然截住话头,红伞大叔握住右拳抵在唇边低头咳嗽了几声,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去。 “不好意思,弄错了。”
“阿伏兔,什么是赛亚POWER?虽然不太明白,但是感觉很厉害呢。难道说,拥有了赛亚POWER就会变得很强吗?呐,这样的话,我也想拥有赛亚POWER了。”把一把小伞夹在腋下,眼睛已经笑得眯成两弯弧线的小正太仰起白嫩的脸蛋,以多少还显得有些软糯的童声发问道。
“嗯……赛亚POWER嘛……就是那个、那个……”眼珠在眼眶里打转了好几圈,慢慢涨红了脸的阿伏兔狠狠地一跺脚,瞬间把地板踏出了个大窟窿,低头冲着才刚过他腰际没多少的正太嚷道:“鬼知道啦!大家不都这么说吗?所以就这样啦!你这小鬼,开口闭口赛亚POWER的,老是念念不忘,你以为你是弗利萨啊!”
看着那张依旧是笑得开心的可爱笑脸,阿伏兔最后受挫般无力地长吁了一口气,重新整理了一下心情,他再度站直了身子,将线条紧绷的脸面向了屋内几人。
“总之,全宇宙总共才1095粒的仙豆,只要在累个半死不活的时候吃了它,就会立刻原地满血满状态复活,甚至能更进一步激发身体的潜能,每一次都有新突破!像这样珍贵的稀有品,本来是由我们‘春雨’所全部掌握,并想借此打造出一支超强的精锐部队。可是,没想到,这个计划却被一群叛徒给毁了。”
将伞尖指向了面前怔在原地的阿拿,森冷的视线划过少女黑亮顺直的长发,最终凝固在了那双目光显得躲躲闪闪的黑眸之上,这位夜兔大叔蓦地冷笑一声。
“本来我还在想,那个白鱼族中传说般的人物,能和夜王凤仙匹敌的阿吞的女儿应该也会是个厉害角色。现在一看,分明就是个胆小得要命的小丫头。哼,一个个都这副样子,我说你们这一族也已经没落到这种地步了。”眼珠翻向天花板,似是在回忆着什么而停顿了一小会儿,阿伏兔感慨了几句,接着便把手中的伞威胁性地轻晃了几下。
“好了,把仙豆爽快地交出来,这样我还能保证让你死得痛快一点。保命就别想了,组织上会派出负责成员肃清的第七师团的我们来,这意思,该明白了吧。”
“仙豆什么的在下根本就不知道!爸比在‘春雨’做事的时候在下还是个小孩子,你怎么能指望爸比会把什么机密重要的事和一个懵懵懂懂的孩子交代啊!所以说,这种事和在下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慌慌张张地摆着手,阿拿向着一侧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挪动脚步,直到最终缩到了墙角才萌生了一点找到了依靠的踏实感。她甚至不敢正眼瞧向阿伏兔两人,只是环起双臂抱紧了开始发寒颤抖的身躯,闷不吭声地尽量缩减存在感。
她不过是想按照自己的步调生活,为喜欢之事挥洒生命全部的热情,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最后还是无法摆脱?难道,一切都要重回父辈的轨迹……宿命……
比起前一代久经沙场的前辈们,一直生活在和平生活中的阿拿,根本没有即刻奋起应战的勇气,所谓沉睡在种族血脉中的战斗**,已经被日复一日平静无波的日常所深深掩埋。
“嗯,这是老朋友叙旧吧,所以说也不关银桑我的事呢。你们继续,我和海江就先走了。”立刻做出逃跑的姿势,然而,还没能迈出第一步,拉起海江的手臂就打算飞奔的银时却感到自己的脚腕被人死死地抓住了。
沉重的门板之下,伸出了一只手,腕上还戴着表面呈现出人字形裂纹的塑料表,那只手晃悠悠却又坚定无比地止住了银时打算夺路而逃的脚步,甚至在对方的脚上抓出了醒目的红痕。
上下左右四个方向,缓缓地,首先是一颗毛发浓密的脑袋从门板下钻了出来,紧接着是双手双脚从门板边上探出,仍旧是身负门板的阿叔犹如伸展四肢的狠辣老乌龟,看准机会就对银桑死咬不放。
“阿叔,你刚刚不是被砸死了吗?所以你已经是死人了,对吧?是死人就给我乖乖地躺地上继续死去啊!放过我吧,我们不过是彼此生命中的匆匆过客,你又何必单恋银桑这一支花,黄泉何处无芳草啊。”蹲下来用劲地掰着对方死扣着的手指.xzsj8.,银桑继续念念有词地开解着门板下的阿叔,仿佛是在念诵着超度怨魂的经文。
“不,小哥,你是阿拿的朋友吧,既然这样的话,你们怎么能就这样抛下朋友就跑了呢?最重要的是……阿叔会寂寞的啊!”大喊一声,门板阿叔这下子是双手并用,更加稳固地拉住了银桑的左脚,将他禁锢在原地。
“小哥,你还年轻,今后的路还很长,你是这样想的吧?”突然又暂时性抽回了左手,阿叔的食指和中指间不知怎么地就夹起了一根点好的烟,皱眉猛吸一口,他撅起嘴呼出了一个烟圈。“在这里,作为长辈要告诉你,阿叔可不是什么你人生中的匆匆过客,就算是变成幽灵都要成为纠缠在你生命中挥之不去的阴影哦,到时候,日日担惊受怕的青年终于英年早逝,成为了自己生命中的匆匆过客的话……哼哼……”奸笑几声,阿叔再次吐出了个烟圈。
“你看过《咒怨》吗?你知道伽椰子为什么老是穿白衣吗?阿叔我现在告诉你个不传之秘吧,白衣什么的,因为她也是我们白鱼族的一员啊,此外死后怨念也就会特别地……嘿嘿,接下来即便不说,年轻人你也该知道了吧。”望着某银色天然卷持续变白的脸色,某无良大叔继续恐吓着。
“胡、胡说,那你为什么是黑色!”半跪在地的银时指着那件暗沉的黑风衣,以因为牙齿打颤而有些跳跃的声调发问道。
“这个嘛,那是因为,身在这个社会啊,不知不觉地就会被染黑啊。”再次喷出一口烟圈,大叔用力挑高眉毛,使劲地在额头挤出了几道昭显沧桑的皱纹。“总之,你别怪阿叔,阿叔也是逼不得已啊,我们这一族现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阿拿身上,在她身边能够多一点助力也是好了,哪怕你是个战斗力只有一吞拿的渣渣。哦、对了,这里给你科普一下,所谓‘吞拿’,就是我们白鱼族计算战斗力的基础单位。”夹着香烟的手伸到腰侧,用手腕蹭了蹭痒痒的地方,始终趴在门板下的阿叔艰难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旁边虎视眈眈的夜兔族二人。
从这第七师团的两人从容的目光之中,可以看出一种胜券在握的笃定的自信。他们基本上已经被看做了小杂鱼,想来之前与白鱼族其他成员的接触已经让这两人知道,现在急速衰退的他们一族是多么地不足为惧。
是的,因为那个严重的弱点,白鱼族已经在宇宙中风光不再了。
“小哥,你就听一下阿叔的牢骚吧,听完之后,你再决定要不还要做个烂好人留下来帮忙吧。”把烟头往地上一挤,看着最后蹿起的一小股白烟,他说道:“我们白鱼族有着不逊色于夜兔的战斗本能,甚至有些个体更有着远超夜兔的潜力,平均水平还能超越他们。可是,这种短暂的辉煌也仅仅限于一小段时间内,一旦到了三十岁这个坎啊……”
“阿叔你是在说中年抑郁症吗?”无奈的银桑抠了抠鼻孔,又朝着阿叔浓厚的黑发上弹了下食指。
“别插嘴、听阿叔说完!就是说,我们白鱼族本就因为种种原因人丁稀少,可是更加雪上加霜的事情除了几年前前‘春雨’的大围剿以外,还有着……一到了三十岁左右,就会产生精神上无可逆转的负面变化,对什么事情都不敢兴趣啦,就算是OOXX那档子事也懒得弄了,于是男的一个个成了颓废的欧吉桑,每天打小钢珠打到两眼发直,女的一个个就成了懒惰的欧巴桑,整天守着八点档狗血剧看得嚎啕大哭。这种精神的异变甚至深刻地影响到了身体素质,没多久就战斗力直线下降全部堕落成了怪蜀黍和怪阿姨。不过,阿叔我和他们可不是一个层次的!”骄傲地昂起头,他顶开背上的门板跳了起来,昂然地说道:“阿叔我可是早上打小钢珠,晚上就看八点档狗血剧,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我都是过着涕泪横流的每一天!”
“那根本就是加倍的无能吧。”又掏了掏耳孔,总算摆脱了阿叔黑手的银桑立刻和他移开了一大段距离。
就在三人说个没完的时候,一直笑容可掬的粉发小正太却将探究的目光定格在了落单的另一人身上,他静静地凝视了瑟缩在角落中的阿拿好一会儿,皱起的眉心、抿紧的双唇,以及毫无锐气的怯弱眼神,看饱了这幅畏缩模样,他的心中顿时涌起了一阵强烈的厌烦感。
“那个姐姐,真的是那个能和师傅匹敌的阿吞的女儿吗?看上去一点也没有想打的意思,还是快点把她杀了,我们就回去吧。”笑容更盛,男孩却是以稚气尚存的童音说出满含杀意的话语,语气万分自然。
紧接着,对原本的目标完全失去兴趣的他,百无聊赖间将视线在屋内乱扫,又细瞧了某张面孔之后,他以有些兴奋的腔调朝海江说道:“这边的这个大姐姐看上去很眼熟呢。”
“神威,就算你是恋爱道路上初出茅庐的小兔子,用这种老土的搭讪方式也会被笑掉大牙的,这就像是把已经被别人的口水污染过的青草塞进自己嘴里还嚼得津津有味哦。”一开始并没怎么在意,老兔子只是语重心长地教导着神威。
“不是啦,阿伏兔,你仔细看看,还记得有一次看到的吉原传来的录像吗?在师傅的管辖范围闹事的那个家伙,不是和眼前这个银色眼睛的姐姐长得一模一样吗?”
“啊,这么仔细一看的话……”细细地瞅了几眼此时也依旧大方迎接他目光的海江,后知后觉的阿伏兔终于清晰地回忆起来了。
“没想到,在这里会遇上‘春雨’明确指定追捕的家伙。不过,先暂时放在一边吧。我们这一次的任务最首要的目标是拿回‘仙豆’。”
以地雷亚这个在他眼中算不了的角色为基础进行判断,将海江定位为稍微厉害一点的地球人这一范畴,阿伏兔并没有产生丝毫的危机意识。
望着前方还在吱吱喳喳的阿叔和银时,一时间选择了无视正处于废柴状态的阿拿,以及悠闲地靠墙吃着糯米团子海江,阿伏兔打断了你一言我一语的胡扯。
“好了,也给够你们时间了,讨论的结果如何?是选择交出仙豆换一个轻松点的死法,还是说傻傻地负隅顽抗,最后落个惨死?还在犹豫的话,我就给你们看看这个好了。”从裤袋里掏出一个手机,阿伏兔的手指.xzsj8.在触屏上点了几下,随后他就将极为宽大的屏幕朝向了几人。
录像的画面里,一个被夜兔团团围住的大婶,任凭深陷敌阵,她自岿然不动,双目精光暴射,毫不动摇的目光直射向前,不离不弃地黏在了……一台电视机上。
然而,异变陡生,一只无情的大手破空而至,生生地劈开了电视机。
于是,大婶的天崩了,大婶的地裂了,她冲上前去死死抱住了已经裂成两半还不时冒着电弧的爱机残骸,哇哇大叫、哭得是天昏地暗。
“你们一族已经有同伴落入了我们手中,如果想他们死之前不要再受到痛苦折磨的话,还是乖乖交代吧。”
死瞪着阿伏兔手中的手机,阿叔砰地一声握拳砸地,咬牙切齿地喃喃道:“5英寸AMOLED显示屏,4100万像素纯景摄像头……芬兰著名的‘摔不烂若鸡鸭’……”他猛地转头,朝自动站墙角的阿拿喊道:“阿拿,给叔揍死那个高富挫!叔这就给你的文下留十条评,不、一百条!”
抬手抱紧了脑袋拼命摇头,从盖住了面庞的双臂下传来了阿拿闷闷的声音。
“你们为什么老是要扯上在下呢?在下再澄清一遍,仙豆什么的真的不知道!和爸比最后一次见面,他也没给在下留什么东西啊,族里的大家四处逃亡的那一阵,在下根本联系不到在世界各地藏起来的族人,无依无靠地,结果过了一段一年365天,天天数豆子吃的日子啊,这凄惨的生活一辈子都忘不了,在下到现在还记得哟,艰苦日子里吃掉的豆子总共是1095粒……呃、1095粒……”
小声地又重复了一遍那个微妙的数字,感受到从四面八方直刺而来的各色目光,阿拿下意识地缩紧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