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峰迟疑了一会,才开口道:“你想怎么样做?”
冯响道:“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的。”
柳峰明白。
他当然明白,但他并不想这么样做,这么样做同时伤害了好几个人。
且不论能否令这个三十岁的女人喜欢上他,单说让这个女人为了他而去勾引一个她本不喜欢的老头,这无疑是一种欺骗。
不仅欺骗了自己,欺骗了那个女人,也欺骗了冯敌,同时,也意味着欺骗了沈莜莜。
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种事情更荒唐的呢?
门开了。
兰儿走了进来。
她扫视了一番众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仿佛为这些人带来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似的。
没有好消息。
她将一本破烂不堪的书往桌子上轻轻一放,随后轻轻咳嗽了一声,道:“老爷说夜已深,恐怕这里不便留客。”
冯敌已经下了逐客令,这本没什么稀奇的,三人均也已经想到了。
柳峰看了一眼那本放在桌子上的书,青色的封皮已经缺了几块,赫然就是《奇毒录》。
最起码冯敌还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就算是要赶人走,也要先兑现诺言。
柳峰随手将书抓了起来,塞进自己的衣襟中。
三人已经站起身。
兰儿忽道:“少爷,老爷吩咐过,不准你外出,这段时间家中会很忙碌,少了你可不行。”
冯响冷冷地道:“我向来不会遵照别人的命令行动,我只遵照自己的意思。”
兰儿知道拦不住他,站在那里看着三个人一齐走了。
夜已深。
珠帘般的大雨,“哗啦啦”的倾盆而下。
三人围坐在一间废弃的破庙里,火光将他们的脸,他们身上的肌肉照得通红。
柳峰耸着肩,双手互相擦拭着,以驱走这场大雨带来的寒意。
他那湿透了的衣服早已经扔到一座佛像的脚下,那本《奇毒录》却还很干,此刻放在他旁边。
冯响伸出手掌摊开在篝火前,道:“现在我们身无分文,别说是‘鹰眼花’了,就是其他药材我们也是一件都买不起的。”
谢青和柳峰沉默着。
他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没什么好说的。
冯响接着道:“其他五样药材我算了一下,最起码也要一百两银子才够。”他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我不应该就这样跑出来,我应该带上一点钱才对。”
二人还是没有回应,仿佛没听到冯响在说话。
冯响有些急了,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若不是为了帮你们一把,我又怎么会跑出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已经有些心虚了。
是为了帮助柳峰和谢青?还是为了见到上官千月?
上官千月只会出现在柳峰身边,而不会突然去找他。
如果不呆在柳峰的身边,他又怎么能再一次见到上官千月呢?
沉默了很久,谢青才开口道:“其实你还可以回去的。”
回去?
本来是可以回去的,但冯响怎么肯回去?
冯响摇了摇头,道:“我不会回去的,我......我要去找小红。”
谢青道:“你知道她在哪里?”
冯响道:“我知道。”
谢青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去找她?”
冯响道:“我想找她,却不想见她。”
谢青奇道:“为什么?”
冯响望了一眼门外,雨还在下,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一种奇怪而复杂的表情,像是悲伤,又像是愤怒。
过了一会,他终于开口了,缓缓道:“这种时候,想必她还在工作。”
谢青大感好奇,道:“哪有人这种时候还在工作的?”
但他一说完,立马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然而说出的话已经收不回来,正如刺出的剑也不会在半道上收回来。
冯响的脸色更难看,他捏紧了拳头,道:“假如我有钱的话,她也就不必工作了。”
柳峰忽觉得很对不起冯响。
若不是为了那本《奇毒录》,那五万两的奖金本就该是他的。
但他却忘了一点,如果不是那本《奇毒录》,上官千月又怎么可能将五万两拱手相送呢?
冯响虽说故意输给上官千月,但要是真的打起来,谁输谁赢还真没有人知道。
又是沉默。
大雨还在下,天地间只能听到“哗啦啦”的响声。
在茫茫的大雨之中,竟似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越来越近,好似向着这座破庙过来的。
一声雷鸣,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门口已站了一个人。
好像是两个人。
一个身着蓑衣,头戴斗笠的大汉,他的腰间别着一把砍刀,身材十分魁梧,高八尺有余,正垂着头。而他的肩膀上扛着一个人,那人的身形和这大汉一比,简直就是小鸭比肥鹅。
那人软软地瘫在大汉肩上,好似已经昏迷。
三人早已站起。
冯响喝道:“什么人?”
怎料那大汉依旧垂着头,看也不看面前这三人一眼。只听他哈哈大笑一声,道:“真不凑巧,本来想来这里享受一下新鲜的美食,竟有几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屁孩在这里,实在是大煞风景。”
冯响的拳头早已捏得奇紧,谢青的手也已经搭在刀柄上。
那大汉道:“你们是要自己走出去呢,还是要我抬着你们出去?要知道,我的肩上已经扛了一个人,若又要扛着你们几个,似乎有点麻烦。”
冯响的脸色一变,道:“你扛着我们确实不怎么方便,但是若要我们抗着你一个人却方便得很。”
那大汉沉声道:“这么说来你们是不肯离开这里了?”
冯响道:“这里是你家?我们凭什么要走?”
那大汉忽又哈哈大笑,随后道:“你说得还真是不错,这里的确是我的家。”
三人怔了怔,均觉得碰上了个疯子,这世间把这种地方当家的人恐怕不多。于是三人不再言语,但全身都已经戒备起来。
那大汉道:“你们是不是觉得这里怎么可能有人住?”
三人在听着。
那大汉又道:“只因为这种又脏又乱又臭的地方根本不值得别人注意,如果有人走近这里,也只会皱一皱眉头,想着赶紧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