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往事如烟
作者:大巫神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6488

( 请牢记 ) ( 请牢记 ) 顾渊星的临时寓所就在离广场不远的一个小巷里,我和白盟海一路走去,顺便和他说起刚才听到的顾老帅和宫本大将的逸事,讲到两人的鸡腿和生鱼片之战,白盟海哈哈大笑。开 心 文 学 不一会到了寓所,只见周围住房稀少,巷口栽着一棵老松,气氛甚是幽静,顾渊星就住在巷子深处一栋小楼里。

和白盟海一起走进小楼,门口的亲兵见是白盟海,连通报都省了,只对我笑一笑道:“杜旅长也来了?”我不好意思地也对他一笑,心中有些不安,暗想:“今晚的夜宴本不是我有资格参加的,顾帅对我如此厚爱,真不知将来如何报答于他!”

上楼看见顾帅的房门半掩,白盟海也不敢贸然进入,轻轻敲了两下,道:“灵帅,我把小杜带来了。”

“既然到了就快进来。”门里传来顾帅淡淡的声音。

白盟海推开房门,我随他恭敬地走了进去,只见顾渊星正坐在书桌前,聚jīng会神在看一幅画,晃眼看去,画上几株花树,一个女子,我不敢多看,在白盟海旁边坐下。

顾渊星静静地注视着那幅画,白盟海也默不作声,只望着窗外的桃花,但见满目桃红,偶尔几声鸟鸣,更显幽静。房间里充满了肃穆的气氛,我不由得有些敬畏,又有些陶醉,只觉心口暖暖的,一种莫名的悸动鼓荡着心胸,脑子一阵晕眩的快感。

良久,顾渊星才转过头对我们一笑道:“两位久等了。”

白盟海叹道:“大帅,怎么又把这幅画拿出来看?马上就要去赴陶城主的夜宴了。”

顾渊星淡然一笑:“我见这桃源城的风光,和樱坂颇为相似,就想起已经很久没有把这幅画拿出来过了,呵呵,能在这样风雅幽静的地方赏画,想必她在那边,也会感应到吧……”

白盟海眉头一皱,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有轻叹一声,忽地想起一事,笑道:“大帅,天宇刚才在广场上听到一个老者讲故事,你道讲的什么?”当下把我告诉他的那些趣事简述给了顾渊星。顾帅闻言一笑道:“这个鸡腿和生鱼片的段子倒是新鲜,当年讲给宫本无藏听的话,定让他捧腹大笑!”

他突然来了兴致,站起来斟了一杯酒,满饮下肚,叹道:“断肠酒,酒入愁肠,肠为谁断?”对我道:“小杜,你来看看这幅画。”

我仔细看去,只见画面左下部几笔勾勒出远远的海岸,近处画了数株樱花,树下一个白衣女子斜倚石桌,遥望远天,眉头微皱,似有愁容。画的上方是大片的空白,只有一行飞雁,身形渺小,反衬出天空的辽阔。笔法洗练,虽然不算高明,意境却超脱凡尘,让人心怀幽远,动高旷之思。右边题了一首诗:“涛声如梦恨如烟,离愁随花付流年,千古不尽是相思,望断云外高飞雁。”落款是宫本雪子。

我心中一动,问道:“大帅,莫非这幅画的作者是宫本家的人么?”

顾渊星轻叹道:“她便是宫本无藏的亲妹妹,三十年前,我去樱坂与宫本无藏比武,那年,她才十八岁,与仙剑一路高歌而来……”

那年,顾渊星年方二十出头,为了当年顾森豪与宫本谦信的约定,更为了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欣然远赴樱花,约战宫本无藏。那天,他一早赶到樱坂,一个人看了rì出,便坐等宫本无藏到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虽然对方迟迟未到,但樱坂景sè迷人,顾渊星倒也并不觉得难耐。

忽然间听得有人一路放声高歌而来:“人間号断肠酒,天下英雄虽多,敢喝的没有几个!”

宫本无藏喝道:“好!久闻白家酒的大名!”拿起一瓶,仰脖倒下一大口,闭目等那酒劲过去,半晌才睁开双眼,赞一声好!

顾渊星也拿起一瓶,两人相对而饮,一面喝着,一面互相观察对方的神情气概,猜摩其心xìng修养,各自暗暗佩服。二人均知,这两瓶酒一喝完,便是动手开打之时,是以都只是慢慢细品,默默把自己身心状态调到最佳,多了解对方一分,胜算也就大了一分。

两瓶酒虽多,也终于渐渐告罄,经过这一番长饮,对彼此都有了七八分了解,一旦交手就再不须留半点余地,败者轻则身受重伤,重者xìng命不保。两人对望一眼,仰头将余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只觉体内的真气运转无碍,心头一片灵明。

听到这里,我顿时想起那老者说过,无人知道这一战的胜负,心中正在激动,顾渊星却含笑问我道:“小杜,你看我与那宫本无藏比武的结果会是怎样?”

想那仙剑神掌并列天鹰五绝,享誉天下,要说二人武功高低,还真难以判断,若要说是顾帅获胜,这明显是在取悦与他,我脑中灵光一闪,叫道:“两位的武功是难分伯仲,只怕也和当年老帅与宫本大将一样,不分胜败!”

顾渊星微微一笑,道:“当年两位老人家那一战只是被京都使者中途打断,可不是真的没分出胜负,我们身为他们的后人,既然决定要比武,自然非分出胜负不可。”

我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道:“那我当然要说是大帅获胜。”

顾渊星摇头道:“我倒希望如此,可惜不是。”

我一呆,道:“大帅输了??”

顾渊星苦笑道:“其实,这一战,根本就没有打起来!”

我楞住了,只听顾渊星叹道:“只因为,当时我刚一站起来,就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双腿一软就倒了下去,再也不醒人事。”

我大吃一惊,道:“难道是宫本无藏他竟然在酒中……”

顾渊星道:“酒里被人下了药不假,可是连宫本无藏他自己都不知道,因为……”

因为下药的,是那个一直在旁边笑看两人喝酒的宫本雪子。

当顾渊星从昏迷中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绝美的背影。

一个年轻女子正在书桌上全神贯注地插花,她的手指灵活地动作着,背挺得笔直,那种一丝不苟的jīng神,从背影都可以被人强烈地感觉到。

苗条的身材在单薄的chūn服下清晰地凸现出来,那是可以诱人犯罪的曲线。

顾渊星当然不想犯罪,所以他闭目运气,可是他的眼睛马上又睁开,因为他体内的真气竟然无法调动!那感觉就象一个正常人醒来后却发现无法移动自己的身体了一样。幸好顾渊星还能移动自己的身体,他坐起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女子镇静地结束了手上的工作,缓缓站起,转过身来。

“是你?”顾渊星记得这张脸,在飘落的樱花中低声歌唱,走在宫本无藏身边,在灿烂的阳光下席地而坐,摆出各式jīng致的小吃。

“顾先生醒了?我是宫本无藏的妹妹,我叫宫本雪子,请不要担心,你在这里非常安全。”她依然满脸微笑,如chūnrì阳光般灿烂。

“安全?”顾渊星怒气上冲,霍然站起身,把宫本雪子吓得连退几步,看着她满脸惊恐的神情,顾渊星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对方毕竟只是个弱女子。

强压怒火,他飞快地思索着:自己昏迷了这么久,假若她真有加害之意,早就可以下手,如今自己除了功力全失外,倒也并无别的大碍,想来她应该没有太大的恶意。想到这里,心神略定,问道:“顾某敢问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宫本雪子见顾渊星不再生气,脸sè也明朗起来,笑道:“先生千万不要误会雪子对你有什么不良的企图,我这样做,既是为了自己的哥哥,也是为了先生你啊。”

“为了我?”顾渊星冷冷一笑,“你让我功力全失,还是为了我?”

雪子嫣然一笑:“先生的功力三天后就会完全恢复,这三天时间里你就呆在这儿,我以宫本家族的名誉担保先生的安全。”

顾渊星眉头一皱道:“在下岂需要你们宫本家来保护?你就痛痛快快告诉我,你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说到这里,肚子忽然咕咕叫了两声,他不由得脸上一红。

雪子见到顾渊星的尴尬神sè,掩嘴一笑,道:“先生万勿见怪,都是雪子不好,害你昏睡了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请先来这边用餐吧。”说着便在前面带路,走了出去。

顾渊星一路随她而行,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个小庭院,只见庭院的布置小巧jīng致:草是经过疏理jīng心种在石缝中和山石边的,树是刻意挑选、修剪过的,一小片薄薄的水面,滴水的声响,勾起了许多想念;又把墨绿的松针摆放在石板地上,聚散有致,一株红枫悄然立在竹林深处,井边石头包上了厚厚的茸样的青苔,细流潺潺从竹槽中流入井中,颜sè深重的石井,水中浮着几片红叶。静穆、深邃、幽远的枯山水,几块山石前应后合,白砂一片,绿苔在青石上,白墙上婆娑着竹影,这是亦自然亦人工的境界,意境堪称空灵、清远,是提炼的自然。

见此美景,顾渊星只觉烦恼尽消,犹如三伏天喝到一杯冰水,心中清爽,忍不住连声赞叹。那宫本雪子见他如此喜爱,有些得意地谦虚道:“平rì闲来无事,只是用来排遣心思,没想到还能入顾先生法眼。”

听到这庭院竟是她一手布置,顾渊星也吃了一惊,顿时对她平添几分敬意。

两人走过庭院,来到客厅,餐桌上已摆满酒菜,顾渊星也不客气,坐下就吃。他本已昏迷了一天,早就饥肠辘辘,直如风卷残云般将满桌的食物吃个干净,这才心满意足,接过雪子递过的热毛巾,擦好了脸,轻轻松松地坐好,听宫本雪子为他解释前因后果。

此时已是傍晚,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将晚霞映在两人的身上,脸上。

雪子呆呆地看着窗外,似在出神,一阵晚风吹过,乱拂着她的头发,信手一掠,却似是掠动了顾渊星的心房。

她轻叹一声道:“顾先生,敢问假若昨rì你真与家兄动起手来,结果会是怎样?”

顾渊星一楞道:“这……胜负自然难料,否则又何必比试呢?”

雪子笑道:“我指的却不是输赢结果。顾先生可还记得二十五年前那场比武的结果吗?家父败在令尊神掌之下,终生落有内伤,到老更是长年咳嗽不止,我听说令尊右肋下也被家父斩了一刀,不知可曾落下什么疾病?”

顾渊星叹道:“病倒也没什么,只是每遇风雨yīn晦的天气伤口就会隐隐作痛。”说话间,眼前似乎又出现父亲肋下那条近半尺长的口子,触目惊心,不由得有些伤怀,长叹一声道:“雪子姑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怕我和你哥哥两败俱伤,这才在酒中下药,对不对?”

雪子郑重点头道:“不错,我只希望顾先生能把胜负看开,等药力退去后,不再去找我哥哥决战。”

顾渊星摇头道:“这是我们两家老人的祖训,岂能轻易违逆?那不成了不孝子孙么?”

宫本雪子急了,叫道:“祖训也要分对与不对,当年两位老人在沙场决战是各为其主,如今威月樱花都是一家,比武还有什么意义?”

顾渊星沉思不语,心中难以决断,只觉违背祖训的事是无论如何做不出来的,说道:“雪子姑娘,这件事不是你我能决定的,其实,比武也不一定就要两败俱伤,武林中切磋技艺,点到为止也是有的。”

雪子道:“话虽然这么说,可……可我父亲和你父亲他们不是……”

忽然听得门外一个洪亮的声音道:“他们当年没做到的事,我们未必就做不到!”

两人都大吃一惊,只见一个魁梧的身影随着话音大踏步走了进来,正是宫本无藏。

雪子顿时涨红了脸,急忙站起来道:“哥哥,对……对不起,雪子又给你捣乱了,你可别生气。”

顾渊星也站了起来,道:“宫本兄,刚才你都听见了?其实雪子这么做,也有她的道理,咱们不必生她的气。”

宫本无藏嘿嘿一笑道:“这个小家伙,从小就只知道给我添乱!这次这么过分的事都做出来了,等我功力恢复真要好好教训教训她!”一面说着,一面揪住雪子的几缕头发,装着狠狠一扯,神情却满是爱怜。雪子轻声叫道:“啊,好痛!”却是满脸笑容,悄悄往顾渊星这边看来,俏皮地眨了眨眼,好生可爱!

顾渊星呵呵一笑,看得出两兄妹感情极深,而且宫本无藏也不是不懂雪子的苦心,故而一场天大的祸事,只经头发一揪,便化为乌有。

原来这里本是雪子经营已久的一个小小别居,自以为只有她自己和贴身丫鬟知道,其实早落在宫本无藏眼里,只是一直装着被瞒,好让雪子暗自得意。这次酒里被下药,当场昏倒,醒来后人已在家里,知道一定是雪子捣乱,当下便直接来这里,果然人赃俱获。

三人一场长谈,顾渊星和宫本无藏一见如故,彼此倾心,正好趁着功力全失之际切磋武艺,既达到了相互比试的目的,又无失手相伤之虞,两人在雪子的别居里盘恒三rì,等到功力恢复时,对彼此的人品武艺皆佩服之极,均没了真打的念头,祖上传下来的比武之约,终于在三人的默契中,渐渐淡去。

我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为何没人知道这场比武的输赢结局,只觉这样的结果,实是再好不过,心中甚是欢喜,问道:“那大帅你在樱花住了多久?后来和他们还有往来么?”

顾渊星出神地望着窗外桃林成茵,淡淡道:“住得再久,终也有一天要走的,只是,我本来想把宫本雪子一起带走……”

他要带雪子走,雪子却不能跟他走!

不是因为雪子不喜欢他,而是因为她早就被许配给京都的一个大臣。

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个远从还阳都城而来,一心要打败她最爱的哥哥的敌人,却在数rì的相聚中窃走芳心,可惜,他们命中注定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就算宫本无藏决意为了她而牺牲自己的前途,三人一起远走还阳,但她却不愿意害了哥哥,更不想让父母伤心。

虽然她为了哥哥,可以要求别人违背祖训,但当事情轮到自己头上时,却还是没办法反抗父母的意思,人,就是这么矛盾!

这场一开始就注定没有结局的爱情,最后便以一幅画,一首诗,长亭送别,从此音信永绝而告终。

虽然只是别人的故事,却听得我心cháo澎湃,忍不住道:“这位宫本雪子真是……唉,仙剑神掌若是联手,天下谁人能敌?却敌不过她的固执!”

顾渊星喟然道:“你这话倒说到点子上了。人最大的敌人,从来只有自己。千古英雄,胜人者多,能胜己者,却有几个?”

经过这一番长谈,夕阳已渐渐西沉,五彩缤纷的晚霞,映衬出城中桃花更加艳丽,从楼上看去,真是人间仙境。

只是刚才的故事,却让我心情好不起来。心中暗道:“只希望我将来莫要象顾帅一样,爱上一个自己永远得不到的人!”

却听楼下传来一阵人声,很快一个亲兵跑上楼来,在房外禀报道:“灵帅,前后军的两位统领都到了,陶城主派来的使者也已等候多时。”

顾渊星笑道:“看来是时候了!来,咱们一起去看看,这陶亮今晚到底要用什么来款待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