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第二十六章 敬畏
作者:逆红影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928

很奇怪,叶楚可以确定自己已经十分困乏了,可十分清醒的头脑却明明白白一点睡意也无。 在床上抱着枕头辗转反侧了许久,折腾到最后几乎要抓狂了,可是……叶楚最终还是无奈地放弃强行打晕自己的念头,她睡不着。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举步维艰?忐忑的心情是因为他吗?

眼前又回想起那对视的一幕,叶楚笑了,回味着那带着些挑衅,又仿佛宣誓着光明磊落的眼神,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坦荡?难道那司徒之意他没领悟?还是根本就是自己弄错了?

如此想着,叶楚已缓步走到窗前,全身沐浴在圣洁的光晕之中,如临世的仙子。

微微的寒气并不十分浓烈,却能让你清楚地捕捉到。

不失温柔地夜风中,叶楚似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投向那块青石,竹影斑驳的光影中,在夜里自有另一番神秘,只是一个刹那,叶楚有些惊然,又有些如中所料的欣然。

那个身影依然在。

青石之上,一条身影陷在其中,风儿时不时地撩起一缕衣角,飘摇着。一时之间,叶楚望得有些痴了,脑海中一个个念头轮回地旋转,他就那么睡在那里?不冷么?不会觉得不舒服么?……

虽然此时的天气已经可以开始露营了,但是叶楚还是觉得心脏的部位隐隐地好像被什么带尖的东西扎了一下,有些痛。

是单单的痛么?还是心痛?叶楚无暇去分辨,因为她已经转身下楼了,手中还顺带着一件毛氅,只是前脚刚越出房门,后脚还没来得及跟出来,身子又定在了那里。

全身都有些僵硬地。

如此做了,是不是变得没有底气了?要知脾气的可是她啊!

不过也真是有够气人的,明明是两个人,为什么只有一张床?一定是那个狡猾的大司徒故意的!叶楚狠狠地咒骂几声,不过也于事无补。

叹了口气,再望望青石之上的那个身影,虽然给人一种强大的存在感,可是睡在那个地方肯定不舒服吧?

想了想,最终还是妥协了。

僵硬地身体软化,甚至有些垂头丧气地跨出房门,叶楚轻手轻脚地走至青石旁,将手中的毛氅小心地,尽量不引起警觉地为君天心搭好,然后像个半夜三更偷出去摸狗地小贼一般,灰溜溜,快地撤回。

许久,青石台上,倦缩着的君天心仿佛感觉到温暖一般,伸手拉了拉毛氅。只是挂在嘴边明显地笑意,还有些得呈的得意意味,不知梦到了什么。

清晨,当晨曦地第一缕光辉洒下时,透着新鲜清翠地绿竹旁,青石台上,君天心缓缓睁开眼来,眼中是一片温柔,而投注的方向,却是手中握着的毛氅一角。

柔软的质地,滑腻的触感,无一不显示着毛氅地珍贵。只是那深逐地眼神之中,倒映地却是一个女子的影子。

叶楚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许久才将睡意压下,望了望天色也差不多了,于是快地下楼,又悄无声息地摸到青石旁。很好,看样子还没醒,于是大着胆子又轻手轻脚地将毛氅卷走。

临走前还不服气似地冲着那青石上倦缩的身影吐了吐舌头,就差没说:“便宜你了!”不过,她没看到的是,侧着身子背着她的君天心,嘴角那抹明艳地有些过分的笑容。

卷走毛氅之后,叶楚就趴在桌边琢磨,怎么也得改变现状不可,若是天天这样折腾,她才不干。于是吃过早餐便下达了她作为软禁对象地第一个命令,让侍婢们搬来了一张软榻。对此,君天心没有表任何言论,只是悠然地喝茶。

撇了撇嘴,叶楚正欲抚袖上楼,忽然一人走了进来,道:“小四啊,你父皇想见你,跟我去趟吧。”虽有着商量地意思,语气却是不容置疑地。

君天心蓦然之间神情有些凝重,也只是眨眼的工夫,又换作轻松模样,笑了笑,放下手中茶盏,起身向不自觉投来关切眼神的叶楚示以宽慰一笑,便转身跟在司徒大人身后去了。

两人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叶楚许久才回过神来,心绪不宁了一个上午,也没等到君天心回来的身影,只好又无聊地在院中闲狂,直到月上柳梢,依然不见人影,此时叶楚才真的心急了。

急切的心情,令她不及去思考任何问题,坐在椅上便气沉丹田,运起灵识感知四周的一切,不多时,她便感知到周围潜伏着的数条身影,不再多做考虑,起身便向外走去。

避过侍婢,叶楚按照心中的路径毫不迟疑地运起鬼魅般的身法向外飘去,虽然她尽走暗梢的盲点,穿过花树楼阁,还是引起了暗处潜伏者的注意。

忽然,眼前蹿出数十条黑色身影将去路拦住,叶楚骤然顿住身形,傲然冷视。对待敌人,若是刚开始就示弱,势必要被不断累积地恐惧感压跨,更何况,此时的叶楚是经过无数磨砺的洗礼,已不是当初的浑不知事的小丫头可以比的。

“让开!”

简单直白的一声厉呵,于无形中,一股冷压的气势以叶楚为中心迅向四周扩去,受到波及的侍卫们明显得感觉一滞,就像骤然被浇了盆冷水,等回过神来,再看叶楚的眼神之中明显得充斥着丝丝奇异的不可思议地凝重。

“叶姑娘请回,我们并不想伤害于你。”

一名看起来二十七八的青年侍卫,英气地脸上,浓黑的墨眉下是双如鹰般精光四射的眼睛。就那样淡淡地站在众人之,不卑不亢地当面对峙。

是个人物。叶楚心中暗道,表面依然冷若寒霜,嗤笑一声,语气中有着勿庸置疑的强势,道:“凭你们还没那个本事。”

不管她说的是不是事实,那为的侍卫出奇的平静。按理说,若是平常被人如此轻视,他早已被激怒,忍不住要出手教训了,只是这次却敏感地觉得面前女子给予他的压力是一般人所不能比的,若要与之相抗,恐怕也只有他了。

一想到那个人,无琰就忍不住打了个激凌,当年那一幕,沥沥重现,骤然之间就仿佛置身于狂风暴雨之中一般,而他就如那无助飘零的孤叶,有着难言的恐惧与敬畏。

狂风暴雨之中,缩在无人巷尾的角落中,那个小小的身影是那样的无助与彷徨,惊恐地打量着如瓢泼的雨幕下的黑暗恐怖的夜,周糟除了如鬼泣的风雨交加声,混着阵阵如敲在耳鼓的闷雷之声,一切是那么的静,静地可怕。

又缩了缩无法再缩的身子,小男孩尽管很累了,很想有张大床躺下休息,哪怕是一个时晨也好,可是他知道那对他来说也是奢侈。

飘零的生活,让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明白何为世态炎凉,何为尖酸苛薄,只是在那晚让他彻底地明白何为“畏”。

畏,有着敬畏,有着惧怕,总之是从身心最深处暴出的战栗。

他记得那时他只是在抖,全身每根神经都崩地紧紧地,紧得颤栗。而眼睛尽管被雨水冲地酸涩,也没有眨过一下,就那样完全地沉浸在所生的一幕中。

那一幕中,只有飞溅起来的鲜血,短短地几秒中,可是他却觉得好似煎熬了几个世纪那般久远,整个世界只有殷红的血色,仿佛涨潮的海水不断地冲刷而来,一个人影,狰狞张狂地占据着他的整个视野。

一个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黑衣人绝望地倒地血泊中,即使大雨也冲不干净的血海中,一个人影如死神般,收割完鲜活的生命,眼中依然是噬血的红芒。

就在他现小男孩倦缩的角落时,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夜笛,有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可是小男孩只觉得自己浑身冰凉,惊恐,绝望地死死盯着正迈开小小步伐朝自己一步步靠近的人影。

那是一个有着一张英俊秀丽的容貌,却因噬血而狠戾地扭曲着地小男孩,比他还要小的孩子,可是,带给他的压力却比任何一个期负他的恶霸都要大。

沉重地让他忘记了逃跑,忘记了呼吸……

久远的一幕再现时,依然是那么的真实,混乱的记忆将一切都忘记,可唯独那一幕好似写入了他的灵魂深处,留下了终生都难以抹灭地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