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力昏迷中就挣扎着醒来,担心陈咸安出事,看到他支离破碎,双目紧闭,便大叫一声“爷爷”默然落泪。可陈咸安却猛地睁开双目,残躯内的机关脏器又重新恢复工作,虽然血液枯竭,却可将灵气转化为精气,一时无碍。
唐力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老头儿为了保住一口气,暂时开启了“龟息”状态。听他说赶快找宇囊,唐力哪里还敢拖拉,忙去寻找,掌仙人却指着一处道:“在哪儿呢。”
“多谢掌仙人。”唐力直接答道,他已不想再对陈咸安有任何隐瞒。
“你犯什么傻呢?什么仙?”
“你疯啦?!!!”
陈咸安和掌仙人同时说话。
唐力只笑不言,伸手探气,将陈咸安的宇囊吸到掌中,送到陈咸安的右手中,他的左臂已然毁了。
本以为陈咸安拿宇囊,是为了修理自己一身机关脏器,却听他训道:“还给我干嘛?笨蛋孙子!我的宇囊也是二尺的,直接吸去,找出这栋楼的控制器,快。”
“爷爷,你说什么?你不要宇囊了吗?”
“我都快死了,还要什么宇囊。”
“爷爷!”
“别废话,快找出控制器,把楼放出来,免得路过的丹修怀疑。”
“打都打这么久了,不急于一时,还是爷爷自己取出控制器。”
“这会儿你个孬孙还敢顶撞我?”
“孙儿有错,”唐力跪下,“但爷爷,必须活下去,所以这宇囊孙儿不能动。”
“行,就让你看我苟延残喘。”陈咸安终于让步,神识探入身旁宇囊,将他平时常拿在手中的木匣子取到右手,慌乱的点了起来。
咔咔咔……隆…隆…隆……
上面传来震感,传来山岩两分、楼层展开折叠、向上一层层升出的声音。
“好啦,老夫师命已了……孙儿,你得了老夫和老夫大哥的宇囊,要好好修行,完成风机甲……老夫…去也……”陈咸安双眼再次闭起,身体迅速冷却。
“爷爷!!”唐力撕心裂肺地呼喊,他已感觉不到老头儿的一丝气息。
猛然,唐力想起什么,立刻开启天眼,终于看到陈咸安体内元素沉寂,却排列有序,肾有水、心有火,仍是在“龟息”。
“切,这老头儿又骗人。”掌仙人不屑道。
唐力没心思开玩笑,这是陈咸安在通过“龟息”拖延时间!也就是他口中的“苟延残喘”……
唐力趁着天眼,寻找陈咸福的魂和宇囊。寻了一番,陈咸福和曹笑阳的魂倒是都找到了,却不见宇囊。唐力见那两个魂都没了命魂,只剩天地二魂正慢慢飘散,看样子还要几个时辰才会散去。
“他们的魂倒是可以,不过你收了后要赶快炼化,别跟上次一样,占我的地盘,挤死啦!”
听掌仙人这么一说,唐力立刻过去将二魂收进龙雾晶,不过炼化的事儿就要等等再说了,挤就挤呗,反正是掌仙人挤。
最后,又用天眼寻了一圈,把那个蟾蜍残骸也仔细地一番查找,确实没看到宇囊,唐力正奇怪,就听掌仙人沮丧道:“该不会是自爆时毁掉了吧?”
想起陈咸安还命悬一线,唐力浪费不起时间,赶快随处找来几个陈咸安的断臂残肢,将里面几个灵、精转换装置拆出来,迅速接驳到脏器附近。特别是陈咸安仅剩的半颗肾,一半是血肉,一半是气胚,其中真阳微弱,唐力赶紧用几个装置帮他加持着,让他能坚持的久点。
再从“风刺青”中取出木料,简单地做成一个框盒,将陈咸安身体固定进去,蒙上黑纱,揣起陈咸安的宇囊,拿过那个小黑匣,摆弄了几下,打开地下室的出口,唐力回到了一层。
“对对对,刚才这老头儿就是这么干的,找到这栋楼的控制器,然后摆弄了一番,就可以用小黑匣控制了,等那个陈咸福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控制盒不管用了,打响指也没用,还被自己三弟关在地下室里,登时就傻眼啦,哈哈哈!”
掌仙人还笑得出来,唐力懒得跟他计较,现在唐力的心情很糟糕,他要赶快找到好的木修医师,配合自己的器匠手艺将陈咸安治好。陈咸安现在是人、器参半,需要器匠和医师共同作为,才有可能保住他的命。
唐力一出门,发现并没有丹修在此停留,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了。陈咸福这里本就很少有人来,不是人家不愿意来,是不敢来,这个精匠平时忙得很,弄烦了他可是不好办的。不过从现在起,这个精匠彻底退休了。
唐力把门锁好,贴上封条,挂上陈咸福的外出牌,想必就是书香真人来了,也不会冒昧敲门的。
可正在此时,身后飞来一人,唐力心叫不妙,偏偏这时来人……突然,又发觉那人气息甚是熟悉,随即心头缓下。
“哥哥,你终于出来了!陈爷爷呢?”水梁轮一副从焦急中释然的样子。
显然,水梁轮与此事有关,还潜在远处观察,见自己走出这楼宇,就赶紧过来……顿时,唐力明白:原来通知陈咸安的人就是水梁轮!
随即,唐力把怀中框盒上的黑纱掀开一角,水梁轮一看当即皱眉。
明白水梁轮为何在此,唐力除去警觉,心中只剩对陈咸安命的担忧,焦急更甚,道:“要找木修!我一个人救不来!走,去医道堂!”
“哥哥不可,”水梁轮忙叫住唐力,“去了医道堂,今日之事如何去瞒?”
“那……”唐力知道他说得很对,可陈咸安又不得不救!
水梁轮已经飞起,道:“哥哥跟我来。”
唐力赶忙跟上。
“哥哥,咱们去斗集上的医馆,哪里有好几百家医馆呢,只要有灵石,一切都好办。”水梁轮已经飞到最快,却还是被唐力轻易追上,他纵是资质极佳,此时也刚到灵根境而已,真气纯度三阶,跟唐力差了整整一个境界。
真是旁观者清,受水梁轮一点,唐力当即反应过来,取出升到四阶的火仙鹤,载着水梁轮,自己提气疾飞,循着最近的微光路径,向斗法坛冲去。
……
斗法坛,斗集。
这里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人山人海,唐力在一家小楼看到“医馆”字样,跑进去才发现一层是茶馆,一打听,医馆在二楼,噔噔噔跑上去。
来到二楼,拐过一个圆拱,看到门口站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伙,里面是医师和几个助手,正围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伤者。医师手上绽出莹绿真气,愈伤止血,助手们则清理医疗台、施用药剂、辅助医师施术……那伤者血流如注一声不吭,医师和几个助手也一声不吭,门口的人气息稍粗,显然是伤者的朋友,整个气氛不容插言。
唐力二话不说,转头就走,与其在这里等,不如再找一家医馆。
……
“道友哪里不适啊?”一家清闲的医馆里,医师关切地询问起面前这个抱住黑纱木匣的就医者。
水梁轮把后面帘子一拉,唐力掀开框盒上的黑纱,给医师看了几眼。
医师仔细看了一番,不耐道:“这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只是闭气了!请医师施救啊!”唐力深深作揖,几滴汗水砸在地板上。
医师摇摇头,道:“这个……我救不了。”
“求求您!救救他吧!我是器匠!我可以帮你!!”
“道友,对不住,能救的话,一定会救,可这个人已经死了,请恕在下回天乏术。”
唐力懒得跟他浪费时间,看他医术也不会高明到哪儿去,抱起黑纱匣子,转身下楼。
噔噔噔……
……
再来一家。
“这位道友,我怎么没见过你?为何抱个死人过来就医?”
……
又一家。
“快准备身后事吧……”
……
很排场的一家。
“求求你救救他吧!!”
“去去去,别捣乱,想砸我们招牌是吧?”
……
继续。
“请道友,节哀顺变。”
……
……
一下找了不下三十家医馆,不是人太多,就是说陈咸安已死,倒有一两家瞧出一息尚存,却不敢施救,怕救不活砸了招牌。
“这些人不是没医术,就是缺医德,还有的一样不占,酒囊饭袋!”水梁轮忍不住敲扇而骂。
唐力依然沉默不语,抱着陈咸安的残躯,继续穿行在人群中,看到一家医馆便寻了进去,水梁轮则等在门口。
果然,二十落以后,唐力复又出来,继续寻找医馆。
……
一直找到华灯初上,唐力逛了不下两百家医馆,但他一点放弃的心思都没,最起码要先把这斗集的医馆找遍才行,不然就去医道堂,再不行就去找童萌,找青衍真人……
“请问,贵店侧面挂着医馆的牌子,为何寻又不见?”唐力向一楼丹药铺中的一位伙计询问。
“道长,您没看清楚,那牌子上写得是‘往东七里复逢巷’……诶——道长——小的还没说完呢,是复逢巷第五家,那里很偏的……东边儿——东边儿——”
听身后伙计的热忱指路,唐力注气扔过去两枚灵石,又看了一眼那牌子,确实写着“东七里复逢巷第五家”,在伙计的感恩戴德中,挤过一条街道,向东面行去。
只有七里,可摩肩擦踵,行到复逢巷黑已透,月明星亮,对于修者来说,这点光就能看到十步外大树上的蚂蚁。
复逢巷确实偏僻,一路上遇到不少向他和水梁轮点头哈腰的人,唐力才发现,这是附近商铺伙计的聚居区,而他和水梁轮都穿着太极八卦袍,自然引来那么多恭敬,这也方便了唐力,沿路打听,三拐五转到了地方。
这里远离斗集,租金便宜,所以那医馆干脆占了一个宅院。院门旁只挂了一块小木牌——“医术平平”。
唐力本是急切,正想要叩门,看到这块木牌上,也不得不犹豫了下。
水梁轮也看到了,扇子拍着衣襟,笑道:“有趣,还有自称医术平平的,平平者,普普通通,不上不下,不好不坏,是为中庸,有趣。”
“希望里面的人有你这见识,才挂这牌子。”唐力说着扣响门环。
无论如何,既然已经走到这里,总要看看再说。
等。
一落…
两落…
三落…
……
等了七八落,不见动静,就在唐力又准备叩门的时候,却看到院门下光影晃动,竟是有人在门口,幸是有星星月亮,否则还发现不了呢。
门后之人定是修为高深,真气紧锁又脚下无声,故而什么时候来到门后,他和水梁轮都未察觉!
唐力冲水梁轮使了使眼色,水梁轮一看那影子也面露惊异。
难道说对方未曾开门就知道自己的来意,又觉哪里不妥,不肯相见?
二人正犹豫,见那人影又动,竟是往回无声行去。唐力赶紧再扣门环,从影子看那人却没有停留的意思。
唐力直接喊道:“院中人请留步。”
那影子停了,想必也是惊觉被人发现。
唐力一看有戏,忙又道:“在下祖父性命垂危,若阁下肯施手救治,定当重谢,在下愿先出……”
还没等唐力说完,门悠的开来,显出位清雅女子,长眉纤纤,丹凤美眸,轻柔不弱地道:“怎么,陈巧匠出事了?”
“妙…!妙师姐……”唐力差点直呼其名,他万万没想到能在此地遇到妙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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