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陶岭茶寮
作者:鸿渐于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566

() () 桃溪郡东南三十里,有一小村,叫陶村。只得二十来户百余人家,皆是平民,除了田地之外,平时家家户户都以制作陶器为生。虽不是什么精美器具,却也是桃溪郡百姓日常的必需品,因此都可算得上是小康之家。

村前。便是山贼悍匪,也敬重这两个的为人,在茶寮前后这三十余里路上,都收起手段,不敢向客人动手。

马修.布兰登原来也是山林野寨中的野民,十七岁时有了二级战士修为,就去永平行省入了边军。他从来胆子极小,知道武艺是保命的本钱。入军不过半年,就靠着练习军中武艺到了三级。

因为怕死,所以上了战场他就用的长枪,为的就是可以躲在刀盾兵后面作战。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他就是躲在一个刀盾兵后面捅了对面的敌人一枪,然后那刀盾兵一刀就把对手的脑袋砍了下来。结果计算战功时,刀盾兵因为站在前面,就得了大头。

第二次杀人时,马修就学乖了,看着对方一矛刺来,他就滞了一滞,等那家伙一矛刺入了前面刀盾兵的身体,他才一枪在那敌军的胁下扎了个窟窿。但那一次因为前面没有了盾牌遮挡,他险些就死在了战场之上。

这一次的军功被他拿来换了自己的平民身份。从此马修就变成了马修.布兰登。

第三次杀人,马修又学乖了,看着前面的刀盾兵危险,他抢先一矛,就先刺死了敌兵。这次的战功被他换了自己未婚妻的平民身份。

这一次,他前面的刀盾兵叫苗以世,乃是武学世家出身,当时已经跨入了中阶战士领域。不久后苗以世因战功升任什长,马修刻意巴结,凡苗以世的外衣内裤,长裤短袜,连带早上起床的洗脸水俱是一手包办。

就这样,马修安安稳稳的躲在苗以世的麾下,熬过了四年的兵役。到了临别,还得苗以世赠送了一本家传的冥想功法。

回家后,马修就在这陶村买了七八间房子,将父母接来,结婚生子,做起了平民。按理他成了平民,有了姓氏,人家该叫他布兰登了。但在这等小村子里,人和人之间宛如家人,他自己又待人极为和善,这马修的称呼却是一直未变。便是到了他老来开了这家茶寮,名声传开。过往的行人也还是称他为“马修老伯”,竟是几乎没有人知道他还姓布兰登的。

他老婆也颇有些武艺,两人就靠着苗以世的冥想方法突破四级,成了中阶战士。后来又在三十多岁练到了六级战士,不过他生性胆小,从来只显露四级战士的底子,村人都不知道这两人乃是中阶巅峰的人物。

到了六级之后,夫妇二人一面在村中与人为善,口碑甚佳;一面又以游历为名,在外面做些打家劫舍、杀人掳掠的勾当。得了钱财,倒也不全是自家用度,往往在野民贫户中撒些铜钱,满足一下私下里的侠客梦想。

这二人皆信屠教,屠教中有谚:“便杀人盈百,只要放下屠刀,自能立地成佛”。于是马修抢劫杀人,十多年后,满了一百之数,就不再伤人性命,人都留给老婆去杀;又过了七八年,老婆也杀够了一百人,两人就收手,不再干这杀人夺命的行径了。他们夫妻,每次下手,都是谨慎了又谨慎方敢动手,一年也只做上一二笔生意,每次都是不留一人,手尾极为干净。故而这些勾当干了二十多年,外人却全然不知这两人乃是杀人夺命的大盗,还皆只当是一双与人为善的好人。

这一年马修已经的绢布,头上还挂了个草标,写着“卖身葬父”四个大字。

马修把茶碗端给这少女,开口道:“孟家姑娘,这天寒地冻的,一时又没人过往,你还是到屋内吃些东西吧,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那少女却甚是执拗,摇头道:“马修大爷,我便在这里就好,你不要叫我了。”

马修又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把碗放下。啰里啰嗦地开口:“这伤了身子可是一辈子的事啊。”

返身走回茶寮,却将那火炉子提了出来,放在这姑娘的身边,也好让她暖和一些。

这女子乃是附近孟家大院的小女儿,昨夜孟家遭了灾劫,一夜之间,全家只活下了这小姑娘一人。这小姑娘平时深居简出,乡人见过的都没几个,又哪里懂得做事的道理。到了这陶岭顶上,却是连中午的吃食也没带,饿了肚子在那里跪着。马修早上也出去劝了七八趟,只是不肯进屋。

这孟家乃是附近有名的大户人家。陶村不过是做些粗糙的陶器,但这孟家做的却是精美的桃溪瓷,家中养活了七八个匠师。更有一千余亩田地,都是雇佣了周围山里的野民耕作。极为豪阔,家丁护院都有二十来人,不过为人却是不错,家教甚严,十里八乡的也常做些行善之事。不想好人却没个好报,一夜之间就给人灭了满门去。

这姑娘也不知从哪里书上得来的套路,学了人家来这里卖身葬父。马修出去劝她:到了如今这地步,先请了周围村庄的乡亲帮忙,把家人草草安葬了再提后步。这少女却是不肯,一定要将家中数十口人买了好棺材按风俗下葬。

这一口好棺材可不是小数,寻常人家过了五十,便要寻上好木料,打造了棺材,这价钱便要五六贯钱。自家还要每年两遍涂漆,往往一直到过老为止。红白两事,在这等地方历来是花费相差仿佛:酒席都是一样,红事多了个彩定的花费,白事也要多棺材和造坟的钱财。便是普通人家,一场丧事下来,花销一二个金币乃是常事。

马修走回茶寮,又是摇了摇头:这几十口人那,自己便是想帮也帮不上。

唉……这姑娘家的,也好不晓事,他家几十口人,这一场花费怕不要上百金。过往客商,又哪个敢随身带了这么多钱财上路的?她只当自己还是孟家的千金小姐,却不知到了落魄时,卖上青楼也不过三四个金币。若是卖作丫头使女,更不过一金二金的价钱,又哪里办得了这等大事?

马修正感叹间,陶岭之下蠹蠹地传来了一阵马蹄之声,过了一会,岭头上钻出了一个油光发亮的胖子脑袋。

“呼哧……呼哧……”

这喘气声比身后的马蹄声还要响亮,在大冷天的正月里,竟是爬得一头汗水。一露了头便大呼小叫:

“呼哧……马修大叔,这若不是赶着给您老拜年,呼哧……我还真不从这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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