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良先生过世了?非常遗憾。”脸上浮现恰到好处的歉意。
“也是在7天前,不过家父是被人谋害的。”
“谋害么。”轻轻的沉吟了下,还想再问些什么,到了佛堂门前,水沢明泠已经闭口不再说话。
“明泠,去歇歇,别把自己累坏了。”我被带到了一个佛堂里,大佛前的蒲团上坐着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身边没有下人,见我们来了,便把水沢明泠支了出去。
“坐。”老人指着对面的蒲团。我坐下来,看着枯瘦的皮包骨头的老人,唯有那双明亮的眼睛还在表明,生命的活力依旧充满着她的身体,我久久的无言,只是带着羞涩笑容,矜持的坐在蒲团上,等待主人的招呼。老人保持着沉默,坐在那里,低垂着眼帘,似乎精神已经游离出了**。
“是真树死了么?”老人开口了,声音嘶哑,仿佛看到我,她就确认了内心的猜测,声音嘶哑的与刚才判若两人,刚才还只是苍老,此刻已经是嘶哑至此。“奈奈子死了,明良死了,如今真树也死了,难道这些孩子真以为我这个老太婆就这么想活着么?”她不需要我的肯定,只是独自悲伤。
我只是温柔的笑着,此刻既不需要我的安慰,也不需要我说话。笑容,既不是嘲弄,也不显欢愉,只是温柔的笑,是笑人终有一死,没必要注定的死亡惆怅;是笑人生百年苦短,享受了快乐了便足够。笑容是温柔的,笑意却是如此的冷酷,死亡本就不是一件可以笑的事情,但我笑了,笑的明朗,笑的畅快,笑的温柔,生又如何,死又如何?
“这是真树爷爷死前让我转交的。”我从背包中拿出信和项链,老人被我这一手镇住了,愣愣的看着我从虚无中空手变物,接过信,并没有看,只是端详着手里的贝壳项链。
“想不到我还能见到这东西。”老太君握在手里摩挲着,“真树这孩子,有心了。不过人去了,东西就是个念想,我留着也是难受,你帮我扔了。”老人反手把贝壳项链又递了回来,我接在手里,左手一扬,项链被塞进了背包,老人看项链一点点的在空中消失。
我就坐在那,矜持的笑着,眼睛对着老人,眼帘却低垂,我仿佛凝视着面前的老人,视线却不曾有焦点,是虚空中的某处吸引了我的注意,还是我的视线根本不曾停留在世间,老人看着我,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起来,笑容是温柔的,但是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只有冰冷。佛堂里暗淡的光线仿佛也从我身上退出,黑色的和服隐没在黑暗当中,领口那条淡淡的金边忽闪忽闪的恍惚了老人的眼,这一刻她感觉到了死亡的召唤,我仿佛坐在这,却仿佛人已不在。
“真树去的时候,身边只有你一个人?”老人嘶哑着说道,再不说些什么,她就要被内心的恐慌压倒,借着说话,大口大口的吸着空气。
我依旧温柔的笑着,却已经把元神从佛堂内收回,刚才借着说话的片刻,元神离体,强大的精神力量笼罩住整个佛堂,因为感觉到了,一双冰冷的眼睛在某处盯着这里,包含了杀意的视线是如此冰冷。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来报信而已,却会引发这样的杀机,还击,毫不犹豫的还击。借着与老人的交谈,精神力量笼罩在了佛堂,元神漂浮在空中,同样冰冷的注视着偷窥者,元神的视线也是冰冷的,是因为没有感情,只有元灵魂魄相合才能寄托情感,元神只不过是精神力量的载体,在元神的注视下,哪怕是视线也有了具体的形体,那一道灰白的光泽是穿透了精神封锁后留下的轨迹,我的嘴角笑意正浓,元神顺着视线猛的瞪了回去,某处传来听到了砰的一声。
他死了。
笑容依旧,和煦淡泊,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也不知道是谁,但是不影响我杀人的决定,既然想杀我,就请先去死,这本就是精神杀人法,这个愚昧的人,在毫不知情的时候,就被判处了死亡,我不是法官,更不是死神,没有资格决定他人的命运。
也不需要这个资格。
想杀我的人就先去死,阻挡我的人就去死,妨碍我的人就去死,不服从我的人就去死,看不顺眼的人就去死,这些人都要死,我管他该不该死,杀了也就杀了。
“是的。他一个人住在老宅,家里别说人,便是狗都没养。”不动声色的拍死了臭虫,我的心情也没有波澜,既不会为此沾沾自喜,也不会为死去的生命悲叹。看着老人在无意精神压迫中汗水涔涔,我也只是笑笑,散了精神封锁,老人终究能看到我的笑容了,不会为她的殃及池鱼而感觉歉意,即便是年老体衰的她为此而丧命当场,也不过是命运的另一次抉择。
死了也就死了,我只会温柔的笑下,然后轻声的念上一段安魂曲。这本就是命运,既然有人选择了作为我的敌人,必将当场反杀,这次老人没死,下次老人死了,都没有区别,她只是适逢其会的可怜人。人都是自私的,尔虞我诈的神殿生活早就教会了我最朴素的生活哲理:自己都受到威胁的时候,不要想着救别人。所以当天枰的一端摆上我的安全的时候,另一端便可毫不犹豫的舍弃。
“真树是个好孩子,可惜这些年他一直都走不出来,当年我便托人给他送信,让他娶个续弦,他却把奈奈子的木雕送给我,便也不好说些什么。那是用紫峰木雕的,送来的时候,我已经分不清紫峰木本来的颜色,听送信的仆人说,那时候真树一边吐血流泪,一边还在雕刻。这自苦的样子,莫说我这个做娘的不忍心,便是明秋也心软了,便要他回来一起住,他却说奈奈子一个人太寂寞。就这么在老宅一住就是30几年。”老人终究是历经了风雨,虽然刚才的一幕永久的留在了心底,但是此刻看着我只是平静的坐着,便当一切只是错觉。“之前倒是从来不曾有真树家里的人过来,你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少小离家,前些日子,和真树爷爷碰上,倒也是一番机缘。”
“如果无处可去,不妨留下,真树的亲人在这家里是受欢迎的。”
“谢谢,但是,不必。终究还是要回去看看的,虽说早就忘了家里是什么样子,但是既然知道那里是家,总要回去,而且还有些事情也必须回家才能干。”
“难怪真树没口子的夸你,并且一再提到不要强留你,要尊重你的想法。真树啊,总是操心太多,我老婆子,最爱的就是孩子们快快乐乐的,至于成不成才,这又有什么打紧的。孩子们的快乐才是最主要的,愿意去拼一拼的就推一把,愿意歇一歇的就扶一把,愿意躲一躲的就挡一下。当年奈奈子一心要跟着真树,我就支持他,明良不肯参军走他爸爸安排好的人生,我也支持他,明男要去学忍术,我还是支持他。”
“孩子们啊,就像这小鸟一样,快快乐乐的去玩耍去追求自己喜欢的,才是最美的,如果什么都不让,处处都管着,也就蔫了,虽然生活的条件更好,却也未必美。”在这之前,没想过老太君会是这个样子,看着这个温柔,对孩子一心放纵的爽朗,不难想象她的女儿,真树夫人当年会是如何的快乐活泼,怪不得真树虽然三十几年从来没回过来,临死的时候也要让我回来替他说上一声,这个老人毫无疑问是值得尊敬的。
“既然你是真树的族人,想来也是忍者了?”
“实力还很惭愧。”嘴上说着惭愧,脸上却没有什么骄傲或者惭愧的表情,实力怎么样,这个并不重要,强也罢,弱也罢,不过是现在,人这一辈子还长。
“既然你是忍者,有件事情想请你帮个忙。明良7天前被人刺杀了,领主大人非常愤怒,这孩子是领主大人的私人助理,平时也颇受信赖,再加上在国内外也有些明王,这事领主大人异常的重视,领主特意去木叶请来了一位上忍,要调查个清楚。”
“可是,这个镇子以前曾经爆发过非常恐怖的战争,几乎每家都有亲人在那场灾难中死去,所以对于忍者,大家的心理非常抗拒。尤其是大田耕一郎大人,大田是领主非常信赖的执政官,可以说是左膀右臂一样被倚重的干将,可是在这次,他非常强烈的反对忍者的介入调查。可是不找忍者又没有合适的人选,而且领主大人已经在木叶登记发放了任务,现在这个事就僵持在这里了。”
“你来了,正好是个契机,你是个忍者,不用管等级如何,是忍者就好,领主大人最欣赏的大师就是真树,作为真树的族人,你能轻易获得领主的信赖,你来调查这件事,便是大田这个老顽固如果想要说什么,就得考虑我水沢家的立场了。”
“至于调查这个事情,你不用操心,只是挂个名义,所有的调查让木叶的忍者去做就可以。”
我沉吟了一下,久久没有开口。
“明良已经等了7天了,我不想让明良再等下去了,所以,拜托了。”一直以来语气都很淡的老太君,说到后来终于有了点颤抖,亲生儿子的死亡,欣赏女婿的死亡,因为当家人不在,家族地位可能的变化,这些让老太君一直强迫自己摆出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但只有这最后一句话里,可以听出一个晚年丧子老人的悲伤和痛苦。
“好的。只是挂个名义的话。”婉约的笑容如同女子,只是笑容的背后多少有几分无可奈何,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指挥着做事,不过看在真树的面子上,我也不能拒绝这个老人。
宇智波真树,真是一个恐怖的男人,他把一切都做完了,然后就安静的去死,丝毫不担心这些都是白做的,我仿佛能感觉到他坐在坟墓上嘲讽的看着我,大声的嘲笑我“小子,我就说你会做,你到底做事不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