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兵看看表,对场站站长说:“马上要到十二点了,你带民航的同志先去吃饭吧”
站长也起身对大家说:“对,我们先去吃饭。下午还有座谈,我们塔台和导航台的人还要和大家互相学习交流呢。”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都起身往外走。
海蓝走在最后,悄声地问向兵:“参谋长,那些飞行员什么时候回来……返场啊?”
“他们马上就回来了。”
“那……他们……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你们先吃,他们还要等团长回来,讲评完了,才能去吃饭——你放心,我听付副政委说了,要请民航的同志们品评一下我们部队的空勤灶质量”
海蓝心里忍不住喊冤:我可不是因为嘴馋,想吃空勤灶啊
没办法,她只好再问道:“那……飞行员,下午还训练吗?”
“今天下午不训了。他们要睡午觉,然后开总结准备会,总结今天的训练、准备明天的飞行。”
“明天还要飞?空军建军节都不放假吗?”
“嗯,明天军长要来视察,看我们二团的自由空战对抗演练。”
“哦——”
海蓝无比失望,看来今天是见不到高风了。他真是太忙了,太辛苦了
走在前面的大宇把他们的对话都听到了,他在上车后偷偷给海蓝建议:“难得来一次,你下午跟领导请个假,去见见他嘛”
“我……我觉得,打扰他训练不太好。”
“就趁着中午见个面,说个话,有什么关系?不然,你不是白来一趟?”
“……算了,还是不要了……让他好好睡个午觉,好好休息吧见面什么的也不太好,万一影响他的情绪呢?他明天可是还有重要的飞行课目呢”
“……”大宇无语了,这海蓝想得也太多了吧?她是不是“近情情怯”啊?
海蓝嘴里虽然是这么说的,其实心里也像是缺了什么似的,没着没落的
以至于她跟在大家后面下车、走进飞行员餐厅、还有吃饭的时候,都是无精打采的。
杜政委在餐厅二楼的雅间,设宴款待客人们。军地双方的领导自然坐一桌,年轻的空管员和干事们坐一桌。过了一会儿,严师长也赶来了,显示了对民航同志极高的接待规格。
饭局一开始,自然是相互敬酒拼酒了。
严师长的酒量不行,而且明天还要亲自驾机演练,今天不宜喝酒,便向客人们告了罪。陪酒的重担都压在了杜政委和付副政委等人身上了。
民航的几位领导都是“酒精考验”的老前辈了,据说安副总的酒量更是深不可测,没想到,他们联合起来使用车轮战术,也没能把杜政委灌倒。
饭局过半,杜浩东除了稍微有些兴奋和话多,完全没什么异样。而民航的人除了安强还能站得起来,其他人都已经自认“量浅”服输了。安强也承认,自己的量已经到极限了。
杜浩东大获全胜后,呵呵笑道:“我啊,和老毛子喝,都没输过呢”
机场老总一拍大腿:“你怎么不早说要知道你这么厉害,我们根本就不和你拼了”
领导们拼酒拼得十分尽兴,年轻人这桌也有政治部后勤部的年轻干事陪着喝。
不过,那两名干事私下里对童序、大宇等人说,各位地方的朋友担待点吧,我们就不要“自相残杀”了。因为我们部队是典型,上级和各方来视察、参观、取经、采访的人是络绎不绝,每次都得办招待,最近实在是都喝伤了;明天又还有重任,那些可都是军部下来的虎狼之辈,没你们这么斯文。
部队喝酒最厉害的往往都是搞政工的人,迎来送往搞关系几乎快成了他们的主业了,他们别的不行,喝酒可不能不行。国家大环境就是如此,部队也和社会一样,社会上有的东西,这里还是有的。水至清则无鱼嘛。
民航的年轻人们对他二人也深表理解和同情,大家私下里达成了和平停战协议,所以这一桌貌似喝得挺热闹,但是水分颇大。
在充满酒桌文化的氛围中,这顿饭吃到了尾声。主桌也喝得少了,以吃菜为主了。雅间里一时倒显得有些安静。
突然,“砰——”的一声响,打破了室内的平静,众人不禁吓了一跳。
只见雅间门口的双扇玻璃门,被人一把推开,来人正是高风。
他还穿着连体紧身的蓝色飞行服,上身的腋下救生器和腰上的飞行手枪套倒是摘下了,但是下身的绿色抗荷裤还没脱,显然来得很匆忙。
高风一闯进来,也顾不上说话,先用锐利的眼神快速地在室内扫了一圈。
蓦地,他的眼睛一亮,目光定在了海蓝身上。嘴角也立刻弯起,咧开,绽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从他一进来,海蓝的心跳就骤然加快,周遭的人和物都像不存在了一般,双眼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不知是他穿的紧身衣,还是海蓝的心理作用,她觉得他黑了,瘦了,不由有点心疼。
见他一看到自己后,就笑得那么自然和开心,海蓝的心里仿佛也有一朵花在慢慢开放。她的嘴角也慢慢弯起,和他对视着微笑起来,刚才还很低落的情绪早就无影无踪了。
“高风——你搞什么鬼?”杜政委刚才被高风的举动一惊,这会儿回过了神,觉得这家伙太没礼貌了,便怒喝了一声。
高风收敛笑容,目光转向了政委。此刻,他的头脑也冷静了下来,自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鲁莽了,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便没有答话。
严毅看到他连飞行装具都没脱完,还以为团里有要事呢,忙站起来问道:“有事吗?”
高风硬着头皮答道:“我来找人。”
“废话,不是找人,你是来吃饭的啊”杜浩东的余怒未消。
“找谁?”严毅也看出不对劲了,高风干的八成不是什么“正事”。
高风没说话,只是眼睛又看向了海蓝。
海蓝这时也意识到,高风这闯宴的行为,在等级森严的部队里,可能要算“违纪”了。
她一时有点担心,也没多想便一拉椅子,勇敢地站了出来:“找我的”
高风的心中不禁一暖,嘴角微扬,又笑了起来。
杜浩东看看海蓝,再看看高风,很是莫名其妙地问:“你们?认识?”
两人同时点头。
“怎么认识的?”杜政委又问。
这时候,付副政委站起来说:“你忘了?我刚才和你说过的,高风上次在民航机场迫降,就是小金指挥的……”
政委拍拍额头:“哦,对对,看来我还是有点喝多了。”
严毅倒是头一次听说这事,不禁好奇地打量起海蓝。
不过,付林也发现了疑点:“可是,我记得高风当时就进医院了,很快就归建了。你们两个应该没见过面吧?”
海蓝忽然发现,糟糕了自己的真面目“暴露”了。
可她再看看高风,却没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惊讶或是生气的表情——这是怎么回事呢?
她在这里只顾着惊讶和胡思乱想,自然不会答话了。而高风知道她应该不想在这种场合说私事,一时间,整个雅间无人说话。大家的目光全集中在了他二人身上。
杜浩东打量了一番这对年轻人的情形后,忽然开窍了。
他一时酒劲上来,大声喝道:“高风,老实交代——你和小金到底什么关系?”
见政委摆起了官威,高风不敢不说,只得挺身答道:“朋友关系。”
“只是朋友关系?”
咦——这话怎么像是在教唆啊?严毅好笑地斜了杜浩东一眼。
高风若有所悟。他看看海蓝,见她低头不语,便把心一横,上前半步,一个立正,雄赳赳气昂昂地答道:“报告政委正在努力向男女朋友关系发展”
雅间内在座的众人,不管是部队的还是地方的人,一听此话,都忍不住“扑哧扑哧”地笑成一片。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紧紧握着手里的酒杯,看向高风的眼睛里隐含敌意。
海蓝听到高风这么说,登时羞得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心里暗骂:该死的高风,怎么这样啊?这不是当众出洋相吗?
不过,她虽然有些羞窘,倒也没有真的生气,心里似乎还有些晕晕乎乎的醉意。
没想到,事情还没完。
杜政委听了高风的回答,比较满意。于是大手一挥,又来了一句。
“那你还等什么?——阿米尔,冲”
海蓝愕然抬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奉行我军“令行禁止、听党指挥”传统的高风,一把抓住了左手,然后感觉到一股大力带着她向门外冲去。
拦路的两扇玻璃弹簧门,也被高风再次撞开,可怜地在她身后一开一合。
海蓝已经被这短短两分钟内发生的一系列意外弄懵了,她毫无反抗地被高风拖走了,只是耳中还听到屋内众人发出了一连串“哈哈哈”的爆笑声。
那笑声随着玻璃门的摇晃,在身后,时断时续,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