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天空湛蓝如洗，太阳早早窜出地平线，温度突然又升高，赶跑了初冬的寒冷。
肖扬卧室的窗户昨夜忘了拉窗帘，金色的阳光，毫不吝惜地把自己的温暖，透过玻璃窗直射在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个人身上。
他们歪歪斜斜地在床上睡的很熟，因为阳光的射入，眼睫偶尔眨动一下。肖扬大喇喇的以国王睡姿躺着，脸上挂着餍足的笑容，一只手臂伸出被外，上面躺着脸色略苍白的陈家明。似乎法医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眉头一直深锁，不时扭动一下，明显睡的没有身边的人安稳。
“唔。”陈家明先醒了过来。大概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坐起来，几乎没睁眼，抬了只手，轻拍起自己的额头来。越是想让自己清醒，越觉得大脑一片混乱，“头好痛。”迷迷瞪瞪的，想扭过来下地，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右手用力按了按，呃的发出疑问，什么东西这么软？勉强睁了眼去看，人一下清醒过来。手下按的，居然是肖扬的肚子。
“怎么回事？”陈家明发出不大的惊呼，迅速环视了下房间，诧异得张大了嘴，半天发不出一个音节了。这是——肖扬的房间。摇了摇头，小心移动身体，这时腰一酸，觉得有个部位说疼不疼的，总是不舒服。记忆如涓涓溪水，流过大脑。夜间浴室里，意乱情迷的两具身体，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两叶孤舟，颠簸起伏……
“一定是喝酒了，那是错觉……”嘟嘟囔囔，索性闭了眼睛，陈家明摸索起衣服来。这时，有力的手臂挽住他的胳膊。
“家明，你在找什么？”
陈家明蓦地睁眼，“找、找衣服。”
肖扬其实和陈家明同一时间醒的，因为想知道他在意识到发生什么后，会是哪种反应，他一直闭眼假寐。大脑在飞速转着，给自己找好了几条后路。他承认，夜里，他也没有控制住自己。现在，他醒了，很多事情已然发生，那么他们确实到了该把事情说清楚的时候了。他的感情，该和他坦白了。伸臂环住他，下巴搁着他的肩，小声说：“家明，我……爱你。夜里，我们在一起，感觉好极了。”
陈家明颤抖着说：“……我们？”
“家明，我爱你，一直都爱你。夜里，我们……嗯……”肖扬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们在浴室里，上入天堂，下坠地狱，往来人间中反复穿梭，寻求极致的行为。
陈家明确实有一丝慌乱，但是也没有大惊失色。看样子，他又糊涂了，分不清真实与虚幻。肖扬没有松开他，保持着这个姿势。谁也没有说话，仿佛，他们不存在一样。直到，很久之后，陈家明再次找回理智。
挣脱了肖扬的桎梏，陈家明慌慌张张开始找衣服，“怎么会这样？夜里，一定是我喝多了，老天，我没喝酒。不，应该是，我梦游了。不是真的，一定是幻觉……”
肖扬脸色瞬间暗了下来，“……”
陈家明踉跄扑下床，光着脚，四处找衣服，肖扬狠拍前额。指了指衣柜，无奈地说：“衣柜下面那层，有个袋子，里面的衣服，你可以穿。”
“谢谢。”这个时候，陈家明居然还能说出谢字，这让肖扬顿感无语。看他把自己特意给他买的衣服穿了，才笑着说：“很合身。”
“是啊，很合身？啊，合身？”陈家明整理衣服的同时，眼里浮现一抹异色。
肖扬问他，“怎么了？”
“我们——”陈家明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难以置信的，说：“我们，居然会……”
肖扬明白了，跟着下地，把人再次抱进怀里，“对不起，当时情不自禁，没有征得你的同意。”
没有征得我的同意？陈家明一下子怔住，另一个声音似乎又在脑子回荡，那个人，让他看清自己。下一秒，他懵了，唯一想做的，就是——逃。
肖扬一把没拉住，眼睁睁看他跑出自己的房间，慌忙追出门，把人从后扑到沙发上。
陈家明闷闷的哼了声，喉结上下跳着，很紧张，“放、放开我。”
肖扬按着他，目光深邃，飘忽不定，“家明，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肖扬有种受伤的委屈，刚刚还在庆幸他没有出现自己预想的那种反应，却没料到，他竟然想逃避自己。于是，又问一遍，“为什么？”
陈家明非常狼狈的趴在沙发上，呈五体投地的姿势，显然沙发不够宽，让他悬出了四分之一的身子。肖扬按着他的肩背，起了一部分的稳定平衡的作用。但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这么被压着，心理上多少有点难以接受。毕竟，他们两个这个样子，过于暧昧。
用力挣了挣，身上的人纹丝不动，陈家明有点泄气的恳求，“先放开我。”
“家明，别离开。”肖扬同样在恳求，手一点点减轻力道。
陈家明趁机一个翻身爬起，大口喘气，相比刚才反而更加狼狈，“别问我为什么，我不知道。也许，我梦游，你也梦游。对，你也梦游……”
肖扬比听到天方夜谭还觉得好笑，同时又觉得无比讽刺，一压再压心头怒气，忿忿说：“少拿梦游开脱，陈警员，如果玩一夜情，你找别人玩，我可是从头到尾都是认真的。”
陈家明张大嘴巴，怔愣着，难以置信。在愣了有五秒钟后，扬起手。清脆的响声过后，肖扬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去看向滑倒摔在沙发边上的法医。
陈家明晃晃因用力过大震得发木的手，撑着沙发一角想站起来，第一次竟然没站起来。这时，肖扬的手默默伸过来，他犹豫了下，终于伸出手，被他拉起来。
“很抱歉，陈警员。”肖扬转过身，背对他，“平时是我自作多情，以为只要自己先付出了，就一定会等到你回应我的感情。看来，是我错了。”背着他苦笑，笑自己自作多情，一直以来，活在自己一厢情愿编织的梦境中。
陈家明无措的开始摇头，也很痛苦，“那不是我，我不知道他是谁。我根本动不了，他一直控制我的身体。他还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可是我忘记了。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别问我了。”
显然，他的解释，令对方产生误会。肖扬哂笑，“家明，你不接受我的感情，我不勉强你。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如果你觉得我侵犯了你，你也是警察，可以控告我，我的警员编号你知道。”最后，肖扬的声音一度哽咽。
“头儿，我……”陈家明蹲下来，两手抱膝，靠着沙发不住发抖。
肖扬心里不好过，但还是转过身来，用一只手，去抚他一头乌黑的碎发。
陈家明还是走了。不知蹲了多长时间，两条腿又酸又麻。他弯腰捶了捶小腿，也没有打招呼，开了门。电梯停下来时，他一个踉跄，跌进轿厢，直到电梯下降到一层，才勉强爬起来。
肖扬没有阻拦陈家明，只是在他走后，关好门。不是不想挽留他，是知道留不住，不如让他回去安静下也好。
把冰箱里所有的啤酒都拿出来，一罐接着一罐扯开拉环。一边喝闷酒，一边不服气的说：“明明是你主动来找我，结果搞的现在，好像真的是我强上了你。你要是不同意，只要说不，我也不会……嗯，反正不会搞的现在这个不愉快的结果。咯……”
肖扬打个酒嗝，继续发牢骚，“拜托，陈警员，大家都成年人了好不好，做都已经做了，还找一堆幼稚的理由干什么？不是喝过了，就是梦游，又是被什么控制了。咕……”又灌一口酒，语气显得有点不屑，“喂，看通灵片子嘛，被控制了。切，我又不是幼稚园才出来，真好笑。呵，被控制、被控制……”
肖扬大口往喉咙里灌酒，絮絮叨叨念着被控制，忽然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他猛地一个激灵，人也跟着清醒。放下啤酒，快速走进浴室。浴室里，到处狼籍，还没来及收拾。扶着门，一点点回忆，夜里陈家明的一举一动，都在脑中犹如放电影一样过了一遍。
我的老天！肖扬暗地惊呼，难怪家明会是这种反应！
肖扬开始后悔，冲出浴室，拿起电话，拨了陈家明的号码。熟悉的女声传来，他关机了。肖扬懊恼地扔了电话，倒在沙发上生闷气。原想再接着喝酒，拿起一个易拉罐，空的，再拿起一个，依然是空的。原来刚才怨念太重，已经把冰箱里所有的啤酒喝光。啤酒没有了，他记得储物间有红酒，朋友送的不知几年的解百纳。
砰，木塞被起出，肖扬托着酒瓶，对着嘴一阵猛灌。觉得差不多了，心里也痛快了，酒劲在这时上了，摇摇晃晃直奔高诚的房间。
“阿诚，你给我滚出来，看你干的好事！”肖扬冲进高诚的房间。
房间里转了一圈，愤然大吼，“阿诚，你躲哪去了？你最好躲得隐蔽点，别让我找到！”
“哪去了，在哪？”肖扬大叫，掀了被子，不死心，又撩起床单，跪在地上往床下看，“还是没有。”
“……阿诚，你最好躲着不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