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鹤楼给刘小絮发了邮件说了家里最近的情况,刘小絮很快回了邮件,说她明天要去拉斯维加斯公出,要黄鹤楼一定要注意保养身体。黄鹤楼又给她发了几张黄缨的照片,刘小絮说女孩子就是长得像爸爸,将来一定是个美女。刘小絮何尝不想将黄鹤楼儿子的照片发过来,她想黄鹤楼将会如何面对这个孩子呢?洪荔很快要回国了,孩子有老同学帮着照顾,刘小絮却是越来越思念黄鹤楼,她的心飞回了河阳,飞到了黄鹤楼那温暖的怀抱中。
陈衡敲门进来,他从兜里掏出一沓发票,黄鹤楼认真翻看水费、电费等发票说“好家伙,最近电费可是直线上升,该考虑怎么节省了。”
陈衡无可奈何地说“大多数人对浪费已经习惯甚至麻木了,你看有多少人开着窗户打着空调,多少人24小时点着饮水机。唉,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自扫门前雪。换了在自己家里,没有一个人舍得这么浪费的,看着我就心疼啊。”
黄鹤楼签了名字说“多年来吃公家的、喝公家的,哪个人能为公家少浪费去着想呢?你我杯水车薪,势单力薄,无能为力。咱们对得起院长、对得起工资、对得起良知就行了。同时,良好的习惯也是慢慢养成的,从我们办公室做起吧。人走灯灭,空调温度严格控制,离开时就关了空调,然后写个信息发出去,慢慢来感染全院吧。”
陈衡问黄鹤楼桑茵的超市运转得如何,黄鹤楼也没多想什么便说自己从来不管超市的经营。陈衡也没再说什么,等他推门离开,黄鹤楼才猛然明白了陈衡的用意。桑茵的超市可以提供陈衡需要购买的办公用品,包括其他一些副食,也有逢年过节时的团购。黄鹤楼本想和陈衡谈不要在桑茵那里采购任何物品,可是一想起桑茵忙前忙后的样子,他几次都咽回这个话题。陈衡和罗天明是高中同班同学,两个人交情非同一般,这个黄鹤楼心中有数。黄鹤楼是他们愿意怎么联手就怎么联手吧,桑茵会恰到好处掌握火候的。
但凡是在超市团购的,桑茵从未差过经手人的好处,她从未跟黄鹤楼说起这件事,这个游戏规则是要遵守的。
楼下收发室来电话说离休老院长刘合森要求找办公室解决难题,黄鹤楼说赶紧请上来,还要好茶伺候着。
白鸽法院80年代初期的老院长刘合森离休后倒没有找过院里解决什么困难,这次突然到院里提出解决困难确实出乎黄鹤楼的意外。因为自己当了十年的出纳,与老干部们走得算是近一些,所以说起话来也就很是随意了。刘合森当院长时就喜欢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离休后依然如此,每次老干部聚会时,大家都不愿意与他坐在一起。这次找黄鹤楼就是想让院里联系一个装修公司,帮着他收拾收拾90年代中期入住的三室一厅房子。黄鹤楼心里想你的两个女儿一个是某机关的处长,一个是医药公司的经理,哪一个都能帮着你解决这个所谓的问题,找院里帮忙无非是想让我来给你买单罢了。心里这么想,嘴上还要满是热情的接待着。怎么挡住这个事儿呢,黄鹤楼的脑子里飞速地思考着。他忽然想到这个刘合森与陈衡的父亲陈思民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至于是什么仇恨,黄鹤楼也不知道。只知道每次老干部活动时,他们两个从不说话,而且从来都是坐得远远的。陈思民为人耿直,做事磊落,能与刘合森成为仇敌,看来八成是刘合森做事不讲究。
想到这里,黄鹤楼便有了主意,他微笑着对说完问题喝着茶水的刘合森说“老院长,我主管着办公室就是为大家服务的嘛。无论在职还是离退休的同志,只要求着办公室,我必定要竭尽全力地帮忙。尤其是您,为了白鸽法院发展可谓是劳苦功高,什么问题都应该帮忙的。”
黄鹤楼的话显然很合老院长的胃口,刘合森嗯了一声放下茶杯,他扶了扶眼镜点点头说“小黄,你这么有觉悟,还会有更大进步的。稍后,我到诸葛巾那儿谈谈,这样的年轻干部要重用嘛。做为河阳市法院系统资深的老院长,我的话,她总还要听的嘛。”
黄鹤楼心里不由得嗤地一声,脸上还是灿烂的笑容“您看看我这儿,事情太多太乱。以前搞装修,都是管理员协调,我不过是在总体上把关而已。您家装修的事儿,还要管理员来跑前跑后哦。”黄鹤楼一口一个管理员的说着,为的就是等刘合森点头答应,他知道刘合森还不晓得陈衡已经取代了曹刚成为管理员了。
果然,刘合森想都没想就点头应允了“好嘛,曹钢这个人能进法院,也是我在当初点头同意的,给我做这个工作,他必然会全心全意地做事的。就让管理员忙这件事吧,你的事务太多,就不麻烦你了。”
黄鹤楼也没做解释,他对进来添水的服务员说请管理员到我办公室来。
没一会儿,陈衡敲门进来,见是刘合森坐在沙发上,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面无表情地打声招呼,问了句好。刘合森当然认识这个打小在法院长大的陈衡,他也很是尴尬地点点头回应了一句你好。黄鹤楼便介绍陈衡说“曹钢因为身体原因不再当管理员了,经群众推举和院长办公会研究决定由陈衡担任管理员这个职务。老院长,您家的事儿我会全面地安排好,相信陈衡也会尽心尽力地操办好这件事的。您老尽管放心吧,我安排车子送您回家,我和陈衡做好规划,您就等好消息吧。”
刘合森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见黄鹤楼一脸微笑地望着自己,他便挤出些许微笑说“好吧,我这就回去和老太婆商量商量再说。”
安排好专车,黄鹤楼送刘合森下楼,他还是老习惯地坐在了后排。黄鹤楼望着远去的车子,无奈地摇摇头。
回到办公室,陈衡老大不愿意地闷头吸烟。黄鹤楼嘿嘿笑着问他“怎么,本主任安排的事儿,你老哥不愿意做么?瞧瞧你的样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悲壮样子。”
陈衡长叹一声按灭了香烟“鹤楼,你有所不知哦,我们两家的恩怨长着了。”
陈思民高中毕业便分到白鸽法院工作,几年后便因业务突出被提拔成为刑庭庭长,与时任市法院刑庭庭长的刘合森有很多业务上的往来。文 化 大 革 命开始,公检法处境风雨飘摇,陈思民意外地成为白鸽区革委会领导。临上任,刘合森电话请陈思民高抬贵手免予刑事处罚一个因伤害致被害重伤的朋友。陈思民当时就拒绝了,他说绝不能拿着法律当儿戏、做交易、送人情。刘合森当时就摔了电话,两人就这么结下梁子。陈思民起初还没有意识到得罪了刘合森,他当时一心朴实地做着工作,也正是因为他的积极运作才保护了一大批老干部。文 革后,刘合森出人意料地当上白鸽区法院院长,上任后他便针对陈思民展开各种小动作。没有办法,陈思民到区里运作后当上团区委副书记,一干便是八年,期间只要有提拔机会,刘合森必定拿着陈思民曾经是革委会头子的事情做文章,上面出于谨慎也就不了了之。这期间,刘合森又回到市法院当刑庭庭长,陈思民很快也被调回白鸽法院任副院长。省法院全省选拔业务精通、年富力强的副院长,陈思民做为非常合适人选上报到省法院。闻听消息后,刘合森跑到省法院检举陈思民在文 革期间有殴打老干部的劣迹,这引起省院院长的高度重视,经调查,刘合森所提及的那个老干部已于文 革期间辞世。省院院长指示要多方面调查,由于调查难度实在太大,省院副院长便在别的人选中产生了。虽然在一年后查实陈思民从未殴打任何一个老干部,而且是保护了一大批老干部,但是省院副院长却是再也不可能当上了。刘合森随后回到白鸽法院离休,陈思民尽管担任副院长,他也是受了很大的打击,郁闷是正常的。与他关系好的人几次要揭屁股不是很干净的刘合森的底,都被陈思民拦住了,他说他不仁,我们不能不义,大不了是老死不相往来罢了。所以,两人便成了仇敌,他也是陈思民一生中唯一的仇敌。
黄鹤楼听候沉默很久,他拍了拍陈衡的肩膀说“早知如此,我必定不会接待他的,我只知道你爸爸和他之间有说不清的恩怨,但是没想到是因为他而耽误了你爸爸的一生,或是说耽误了你们整个家族的前途。他的事儿到此为止,我不闻不问。”
陈衡嘿嘿笑着说“妈的,要我帮他装修,我非照着殡仪馆装修不可。放心吧,他说回家和他老婆商量么,十有八 九是托辞。他一看是我当管理员,哪里还敢让我去操作这件事。换了别人,或是别的事儿,我还真不能太往心里去。刘合森,这是我老爸的敌人,害得我们一家不得安宁。你说,若是我老爸当了省院副院长,我他妈的能混成现在这个样子么。事业编的工人,这算是什么编制么,有今天没明天的。恨他,一辈子恨他,没完没了的恨他。”说完,陈衡做了斩首的手势,嘴里还是骂骂咧咧的。
黄鹤楼心想老一辈的恩怨,年轻一代是否还要继续着纠缠下去呢。这是一件葫芦案,断是断不清楚的。
刘合森第二天便来电话说女儿们出钱找专业公司做装修了,谢谢黄鹤楼的关心。
黄鹤楼跟陈衡说了,他还是恨恨地说算他还是有自知之明。黄鹤楼理解陈衡,换成自己,或许不能与刘合森打招呼,或许能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了。陈衡能做到这样,也算是很有涵养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