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53年11月,我回到平壤。战争之后,平壤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几乎已经看不到一所完整的房子了。在我出国留学的几年,国家和人民经历着战争的苦难,我却躲在国外享受和平,我有很深的负罪感!
归国后,我成为金日成综合大学的“哲学讲座长”,我应该感激,因为这是党破例的安排。我和妻子带着9月出生的女儿到了学校(为躲避战乱,学校迁出了平壤)。
当时我已经知道,战争是北方(指金日成)发动的。但是,我(当时)认为,这是一场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质之间的战斗,是剥削阶级与被剥削阶级之间的斗争,讨论谁先开第一枪根本没有意义。我当时还想,“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建设社会主义,体现出社会主义相对资本主义的优越性”。所以我相信,应该将南韩也统一到社会主义的旗下。
精神上虽然那样想,在生活上,事实确是比解放前(朝鲜解放,即日本战败)更加不如了。战争的悲惨用语言是无法形容的,周围很多年轻人都成了小偷。我当时住的房子,一下雨屋里就会漏,整个屋里有一股让人作呕的气味。老鼠到处乱串。烧火做饭时,满屋都是烟,人根本睁不开眼。
教室里没有火炉,我们就用废油桶做了一个,然后点松枝取暖。烟很大,但是却不能开门放烟,因为一旦开门,墨水就会冻上,同学们就没法记笔记了。虽然条件艰苦,学生们都很努力。学校对我的期待很大,我也投入了全部的热情。
因为结婚,妻子中断了在苏联的学业。现在孩子出生了,她想继续学习,我当然赞成。妻子进入了师范大学俄语系。
哲学系的老师主要是朝鲜战争时从南方逃到北方的人,他们大多原本是首尔大学等南方高校的老师,经验丰富。虽然我比他们年龄都小,但是他们还是把我当作老师,向我学习(作者现在是哲学系的头头,又在苏联留学)。特别是一位叫???(咸奉石)的老师,他问了我许多关于德国古典哲学的问题。关于黑格尔的辩证法我本来也有许多疑问,就把苏联老师对我做的解释转述给他听,他很感动的样子,我把自己搜集的材料都交给了他。不久之后,他利用那些资料写成《德国古典哲学》一书,我虽然没有读过,但是大家反应都很好。书初版后不久,他来找我,递给我一个信封,里面是稿费。
“为什么给我这个?”
“讲座长,如果没有你,我不可能写出这本书,请你收下!”
我笑了,感叹他的淳朴!
校方要求讲座长去听教授们讲课,检查他们的教案,但是我并没有执行。我认为,教授有权利按自己的想法讲课,学习不是靠检查来完成的。教授们支持我的观点自不必说。我经常与教授们一起举行讨论会。
我受到大学校长和党支部书记的信任,出任代表教员的大学党支部副委员长(相当于我国大学党委副书记),“学部长”也不干涉我。
我去苏联留学之前就已经认识到,北朝鲜哲学家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水平很低。他们大多只是在日本占领时期把马克思主义当作一门知识,看过一些零碎的文字。甚至那些被派到苏联进修过的教授们也不怎样。
但是学生们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们以为自己的老师们学识渊博,在课堂上很认真的听讲。我出国留学之前,曾在金日成大学听过一位苏联来的朝鲜教授的讲座,当时学校的其它老师把他当作在苏联很有名的教授。后来到了莫斯科,我有一位研究生院的同学与那位教授来自同一所学校。我向他打听,原来那位“朝鲜人教授”居然只是我这位同学的助理。
还有中央党校的校长,也是一位在苏联的朝鲜人,曾经为我们举办讲座。后来我到了莫斯科,他以朝鲜高官的身份来苏联访问,我又见到了他。别说马克思理论了,他居然连俄语都说不明白。
当然,我之所以知道那些,都是后来去莫斯科留学的缘故。学校的老师们其实可以说根本不懂马克思主义哲学,但是依旧在讲课。
1954年,平壤开展大规模城市建设运动,学生和教员们都被要求参加建筑劳动。好在当时金日成大学还没有迁回平壤,中央的干涉和管理还没那么严厉,对学习有好处。
我当时抽空写作了一些关于社会发展史的小册子,拿到了稿费。稿费的数额与我在大学的薪水差不多了。我当时满怀激情,一年共写了1000多张,这还没将我编写的教科书计算在内。
1956年,我在平壤分到了房子,是个相当不错的房子。我搬家后把在老家种了一辈子地的父母立刻接了过来。那年5月,我的第二个女儿出生。妻子在大学担任了照顾各国留学生的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