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 悬练峰下伤心人
作者:璇玑玉衡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324

原本程咬金还在左近,一转眼便不见了踪影。忽见红拂走来,不及拉住便消失不见。一会儿又见到长捷被众僧吊起来毒打。最后还见到老爸老妈,刚要张口呼叫,便扑身倒地。一惊而起,原来是南柯一梦。这一睡不知睡了多久,李淳风醒来之时已然天色大亮。程咬金却不见了去处。赶紧摸袖子,见小彤安安稳稳的藏在里面,稍觉放心。仔细看这所在,是一间简单的茅草房。暗自回忆昏睡之前的情景,坏了!想是中了谁的暗算,小白和小紫莫不是被人抢了去?!赶紧整衣出来。却不由得一愣。

此处奇石林立,花草繁盛,被群山环绕。一条白练般的泉水自山崖逐级跌落,聚水成潭,波光粼动,仿似人间仙境,世外桃源一般。背后的茅草屋傍山而建,两侧的峭壁如刀削斧凿一般陡峻,这个所在显然也是在某处山峰之中,真不知自己是如何上来的?刚想到这,忽然传来一声鸣叫,是朱雀!

李淳风赶紧循着声音,三步两步跑去。许久没了朱雀的音讯,心里着实放心不下,此时听到,便似遇到了家人一般。这里本不大,绕过了泉水小瀑,便见程咬金和二马站在当地,一个生人背向自己,而朱雀正在试图拍打翅膀。见李淳风上得前来,不禁欢声而叫,扑腾了几下,却摔在地上。

“哪里伤到了?”李淳风赶紧飞身上前抱起朱雀,程咬金道:“师傅,你醒了,快来见我二哥。若不是他,你这漂亮鸟早没命了!”说着那人慢慢转过身来。李淳风见了只觉面熟,一张瘦长脸,脸色蜡黄,眉宇间透着一种难言的忧郁,令人见了不禁想叹气。这人头发花白,看上去有五六十岁年纪,但脸上却无多少风霜之色,若不是满面悲苦,还算是个英俊男子。这人一转过身来,不知为何,没了刚才的从容淡定,立即目瞪口呆,痴痴的望着自己。

“这位是谁?”李淳风虽然口上问着,眼睛却在上下左右搜寻朱雀的伤口。程咬金道:“我这哥哥可是个传奇人物。想当年武林之中有几个是他的对手?师傅,你倒是猜上一猜!”李淳风见二马无恙,程咬金又和这人是兄弟,前后一对照,明白了不少,狠狠瞪了一眼老程道:“我说是遭了哪个不要脸的暗算,原来家贼难防,便是你暗算的师傅我!”

程咬金呵呵一乐挠挠头道:“师傅,您真是聪明够聪明,机灵够机灵!老程我都不用费口舌解释,您一眼就看出是我干的。哈哈,这个您可别见怪。要依着我二哥的性子,生人莫入。要想上得峰来,我只能耍个小花招。我这二哥最是心软不过。我若是说师傅你重伤在身,说不定就能行个方便。”此时那黄脸人叹息一声说道:“唉,知节,你还是这个顽劣的性子。年纪一大把了还是丝毫不改。唉!那艳芳草的毒质,难道我自己还分辨不清么!唉!还想骗我说是被高手围攻。”这人说不上几句话,却连连唉声叹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说多么惨烈可叹之事。

李淳风想起自己低头闻的那株艳丽甜香的小草,难道这就是那黄脸所说的艳芳草?这草儿色彩艳丽,果然有艳冠群芳之态。然而在二十一世纪,小学生都知道大多艳丽的植物动物都有剧毒,自己怎的如此不小心!

只听那黄脸说道:“唉,胡闹,胡闹!唉,这些艳芳草来自西域,本来毒质霸道异常,被,被那人重新培育后,毒性弱了不少,唉,为的是护我隐居在此,不叫外人踏足半步。唉,你却用在这位姑娘身上。唉,若是常人,至少要昏睡一月。唉,她如何半日即醒?唉,看来也是使毒的高手,若是,她,唉,她能见到,必定喜欢。可是,唉,她,她又在何处?”

这人自言自语唠唠叨叨,唉声叹气说了半天,旁人自是不明白,但程咬金却知这位二哥心里有一桩惨痛之事,以至甘愿舍弃荣华富贵,十多年来隐居在此。当下不愿触及他的伤心事,见李淳风怀抱朱雀甚是紧张,便道:“师傅,我算计你却是不对。不过你看在我哥哥救你这鸟儿的份上,便两厢抵消了吧。”

李淳风见朱雀神采奕奕,并无明显伤口,先放了一半心,说道:“朱雀究竟伤在哪里,是什么人伤的,你老实交代,我便饶了你这次。”

程咬金一听眉花眼笑,说道:“这鸟儿送信回来的路上不知被什么人追着射杀。我哥哥见半空中这鸟儿力敌许多袖箭,飞蝗石,竟然丝毫不乱,左扑右闪甚有章法。于是便想助它。可是几次帮它拨打暗器,这鸟儿竟然不领情,傲得很,越飞越高,愣是连我哥哥的暗器都发不到,那些没起子的自然也追不上它,渐渐的就走远了。此时这漂亮鸟儿许是累坏了,一个倒栽葱,摔了下来。若不是我哥哥眼疾手快,将它兜在怀中,这鸟儿早粉身碎骨了。饶是如此,还是折了翅膀。但那些是什么人,我二哥也说不清。只知道这几日嵩山上陆续来了不少江湖人士。”

李淳风见那黄脸人只是瞅着自己发呆,既不接口,也不说明,便对程咬金悄声道:“你这二哥,是不是有忧郁症啊,还是脑筋不大正常?”程咬金叹口气说道:“我这哥哥如此这般也不是一年半载了,师傅你可有法子治治?”李淳风心里感激这人救了朱雀,另一方面又觉此人必是遭受了什么重创,以至神情萧索,忧郁非常,也觉此人可怜,当即答道:“这人应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你得提供点线索啊。”程咬金点点头,见黄脸人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转而大声问李淳风:“师傅,你可知这悬崖峭壁是如何上来的?”

李淳风吓了一跳,心说好你个老程,飙高音啊你!四周望望说道:“你我要上来原也不难,难就难在二马也能上来。那必然是有什么机关牵引。”不等老程回答,那黄脸人叹口气道:“却是如此,和她一般的聪明。”

老程背转身子,将手遮住,让那黄脸人看不到,对李淳风暗暗竖起了大拇指。点点头,又说道:“那师傅,你可知,我这哥哥为何连这二马也运送上来?”

李淳风见老程背向那人,对自己连使颜色。心里不禁叹气。您这一对大小眼,是抽筋还是翻白,实在难以辨认。事先又无任何沟通,我知道怎么应对啊?!只好恩啊了几声说道:“那,那应该是我这二马是旷世少有的良驹。是人见了,都得喜欢。”

不想话音刚落,那黄脸人却满脸怒气说道:“什么旷世少有,这两匹马也能称得上宝马良驹。哼,若是我的透骨龙还在,你这二马给它提鞋也还不配!”由于情绪激动,竟然一句话中没有一声叹息!

李淳风本来听他扁二马,很是生气,想抢白他两句,可当听得“透骨龙”三字,猛的醒悟,脱口说道:“你便是秦琼,秦叔宝?!”此言一出,不仅黄脸人愣在当地,就连程咬金也张大了嘴合不拢。

半晌,那黄脸人长叹一声说道:“什么秦琼,什么叔宝,我不过是悬练峰下一伤心人罢了!唉,知节,你做什么上来,我又为什么带你们上来?!唉,伤心人独个伤心惯了,却不惯见外人。唉,你们这就下去吧。”说着转过身子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说道:“你那朱雀伤势不重,再将养几日便好。但眼下却不宜移动。待他痊愈了,我的信鸽自会去送它找你们。”

李淳风见秦琼虽然满口否认,但无论从外貌年纪上推算,还是从他的座驾黄骠透骨龙上看,这位都当是一代名将秦琼无疑。见他还在惦记朱雀的伤势,心下感动,口中却说道:“你说你是伤心人,哪个伤心人婆婆妈妈,瞻前顾后的。就凭这一点,你的心也还没伤透。若是让我住在你这,包治你这颗伤成几瓣的心。”

秦琼忽然仰天长啸,如泣如诉,声音悲凉尖锐,一时间山峰中野兽齐鸣,二马和朱雀也受到感染,仰头长嘶。然而这嘶鸣声中却尤以秦琼的啸声最高亢刺耳,闻者伤心欲绝。

程咬金道:“哥哥,你何苦如此?其实,其实她便要来找你。”秦琼摇摇头道:“何苦再骗我,唉,我能重见这身红衣,余愿已足。唉,便是立即死了,也不枉了!我那透骨龙去了多时,也是时候该去陪它了!”言下之意,竟然便要撒手人寰。

程咬金不禁急道:“哥哥,你这是什么话!堂堂男子,岂能为了这儿女私情而轻生?!”李淳风听到这,心里已然明白了几分,难怪刚才那秦琼见了自己,确切的说是见了自己这身红衣而痴痴望了许久。又或许正因为自己身着红衣,他才允许一行人上峰。不知当年和那红拂女有何轰轰烈烈烈的爱情,又如何被李靖那小子得了便宜。听他啸声悠长高亢,似乎有使不完的内力。老程不也说他是当年数一数二的高手?眼下要是得这一强援,别说寄存二马,便是救老道,从众人包围中抢出长捷,想来也不是难事。何况在二十一世纪听秦琼的故事太多了,早对这人心怀憧憬,实在不愿草草见上一面便各走各的。

当即心念一转说道:“你说我这二马不如你的透骨龙,可敢比一比么?”此话一出,程咬金立马脸上变色。须知,这透骨龙早在几年前便已老死。秦琼一生和它走南闯北,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风浪战役,实当它如兄弟手足一般。当年那透骨龙死去之时,秦琼便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了十天,可把一般兄弟吓坏了。本来此前他和爱侣劳燕分飞已然颇受打击,此时又遭遇透骨龙离世,如此双重打击使得秦琼性情大变,因而出走隐居。此时,这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挑衅他的爱马,这可不得了!

果然秦琼双眉倒竖,怒道:“我那宝马生前你比不了,便是死后,你这二马一样无法比。随我来!”说着,转身一人当先,走入茅草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