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曾路汐事先给家里打了电话,下了火车站,便见曾路恒在出站口不停地向她招手,突然倍感温暖,提着大包小包走过去,曾路恒拿过曾路汐的行李,留在曾路汐手里只有一个背包。
“还是我再拿一点吧!”曾路汐看着弟弟肩上手里扛得满满当当的行李,有些不忍,想再分担些。
曾路恒哂笑拒绝道:“不用,姐,我上次不是说过吗,以后家里的担子我来挑,你安心去嫁人。”曾路恒已经高过曾路汐半个头,重负压在他身上似轻而易举,怎么说也是一种莫大的欣慰,只是嫁人,要嫁的人,该嫁的人,现在看来还是遥遥无期,有时候曾路汐也在自我反省是不是太过坚持,从而错失了许多机会呢?
“姐。”曾路恒看了看曾路汐,似欲言又止。
“怎么了?是不是他回家了?”这种吞吞吐吐曾路汐大概可以猜到几分。
“恩,也是今天早上回来的,难得过年,这一家人团聚一次,姐,你就别和爸吵了。”曾路恒小心翼翼地事先求和道。
“我喜欢和他吵吗?不过他也真够厉害的,都两年没回家了,还认识回家的路,这会儿怎么不怕高利贷的人找他了,跟他吵我还费力气呢,懒得理他。”什么时候开始曾路汐称父亲用他来替代,她没有母亲的隐忍,也没有弟弟容纳的心胸,永远记得父亲从小怎么把家里输得一败涂地,怎么抢走母亲偷偷私藏的学费输个精光,甚至还欠下巨债,然后动心思将十九岁的曾路汐嫁给同村养殖户儿子,说是嫁更像是卖,曾路汐也是在那个时候彻底和父亲闹翻了。
曾路恒自然听出姐姐话语的讽刺,有这样的父亲,要说不恼不恨是假的,只是再恼再恨又有什么办法,父母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现在他只希望自己能早点独立,可以让姐姐卸下担子。
曾路汐前脚还未迈进家门,便看到多久不见的父亲,端着酒杯坐于上座,喝着酒吃着菜,刚端菜出来的母亲,看见曾路汐回来,忙不迭地笑着迎出来。
曾路汐越过对父亲的憎恨,跟着母亲进了厨房,低声抱怨道:“他凭什么一回来让你做这做那,凭什么他一回来就吃香的喝辣的,他也真够好意思的。”
母亲向来的好脾气,安慰怒气不平的曾路汐:“算了,他毕竟是你父亲。”
“就因为你的宽容才会有他不断膨胀的过份。”曾路汐把最后一碗汤端出去。
母亲和曾路恒也都入席而坐,平平整整的四方桌终于无一缺席,可是正因为有了这样的完整,曾路汐的年夜饭吃得并不踏实温暖,看父亲的目光也只是瞟,曾路汐记得上一次见到父亲是记忆犹新的一次,穷困潦倒的父亲竟然上曾路汐的公司问她要钱,还打着赡养老人的旗号,到处向大楼的同事甚至不相识的公司职员哭诉,曾路汐气得简直要晕过去,但她从小都明白一个道理,就算你有再多钱也不可能满足一个赌徒的胃口,如果你给了一次,那后果便是源源不断的饿狼缠身,曾路汐不是小绵羊,她辛亲辛苦苦赚的每一分钱都不会成为他赌桌上的筹码,她的钱每一份都要用得其所,无论曾父在曾路汐的公司如何闹腾,闹得公司上下每个人对她指手画脚,众说纷纭,曾路汐对父亲的态度也坚持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饭桌上,父亲似慈父般地问曾路恒:“最近学习怎么样呀?”
曾路汐忍不住在旁轻哼一声,这话问的倒有趣,路恒高三最紧张的那年,也不见得他问过路恒学习,现在都快大学毕业了,倒问起学习来了。
曾路恒也深感讶异,没有受宠若惊,倒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不咸不淡地回道:“学习还行吧!”
父亲端起他的小酒杯,抿了口,呛鼻的酒香飘到曾路恒的鼻端,曾路汐不自主地呛了一口,父亲随后又和颜悦色地转向曾路汐问道:“听说你们公司福利不错,年终奖都会发得不少。”贪婪的本色流露,曾路汐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重点。
曾路汐鄙笑道:“我的钱发多少,这个应该和你没什么多大的关系吧!”
“我是你父亲。”父亲突然摔筷敲桌子,吓了母亲和路恒一跳,唯有曾路汐面不改色地夹菜吃饭。
然后又慢慢地放下手中的筷子,目光不畏惧地迎上父亲的怒目,声音平和,字里间却是沉沉的分量,“父亲大人,真亏您老人家还记得有我这个女儿,可在我需要钱读书时怎么找也找不到供我读书的父亲,现在倒是突然冒出个需要赡养的父亲。”
曾路汐说得极尽讽刺,母亲在桌下一直拉曾路汐的衣角示意。
父亲突然腾地站起,对着唯唯诺诺的母亲怒气冲冲地吼道:“这就是你教育出来的好女儿,你还懂孝顺是怎么写的吗?这几年我看你书是白读了。”
曾路汐将母亲推至身后,迎上父亲的冠冕堂皇的指责:“你没听过子不教,父之过吗?再说这个孝字,我的理解是父与子之间也是需要亲情的纽带,有父的付出才有子的回报,你既无付出,还要将家里输得一败涂地,还处心积虑想把我卖了,所以这样为人父的付出,很抱歉,我回报不了百分百的爱,只能还以你百分之一起码的孝道,将来等你老了,我一日三餐大米菜肉都会一一奉上,子女起码的孝义我会敬上,这点您老大可高枕无忧。”曾路汐的唇枪舌剑将父亲气得浑身颤抖,索性掀桌而起,2009年的年夜饭曾路汐家的团圆饭就在这场噼里啪啦的碎碎声中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