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
正是已回温之事,相比之前的乍暖还寒,这天气毫无疑问就要好得多,不过,对于叶俞来说这么好日子多多少少有些浪费了。
因为他正躺在床上,并且已经连续躺了两日了,哪里顾得上外面的艳阳。
“咳……咳……”
咳了两声,叶俞这次是真的中了风寒,并且这病还不轻巧,要不然也不会连着躺上两天都爬不起来。
头重脚轻的站了起来,将早时陈豪煎的药端起来喝掉。
咂了砸口中的苦味。
良药苦口,也实在太苦了点,于是叶俞连脸都苦成了一团。
说来他自开元年间这十六载,还真没生过病,身子骨虽然外表并不强壮,不过实际上他自己知道不管是气力还是体制都比上一世好得多,也是寻常的病症入不了体的,这次却一下子就病的极重。
这两日他连床都下不了,好在有陈豪、刘徵等人照应着,并不算无所依靠,只是诸人都是州学学子,陈豪更有酒坊与家中生意要照料,即使是帮着熬了药,他叶俞一觉睡醒了,还是要喝冷的,如此一来,就更是苦上几分。
至于生病的缘由。
概莫就是去教坊的那日,白日间本就挨了风吹,酉时后又翻墙出去,之后戌时又回来,昼夜温度区别极大,来回折腾的,刚出的汗被冷风一吹而散,人也一下子被风寒入体。
也就是俗称的,受凉,好在并不是什么大病。
风寒入体是请来的医师诊断的,为此叶俞付出了一贯钱的诊金,这个价格虽然不菲,但却是全部的费用,诊金、事后所抓的草药,再加上复诊,都算在内,所以如此一说,跟后世变换名目收钱比起来,就要划算的多了,至少体现了医者父母心的一句。
所以叶俞也给的很大方,医师是刘徵托着从州里的医学博士所开设的医馆中请来的,也是相对贵上不少。
这几日下不了床,又是昏沉,无法外出,好在叶俞也没浪费时间,在睡的太久实在不想闭眼后,干脆找了一些闲书看了起来。
平日里看多了经义典籍,偶尔看看野史传记也是种消遣,上次与李和在酒楼听过评书后,叶俞特地有出去在角落处摆摊的小贩处买了些杂书。
名字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却都是手抄的传记小说,内容则都和那些个茶博士所讲的如出一辙,他没听过完全的,看着这些到了后世反而失传大半,变得似似而非的传记野史反而是看的津津有味。
两天的时间,都是这般过去的,说快也快,等着他喝完了煎好的药蒙头大睡了一觉,出了一身的热汗,头也就没那么昏沉了,至少是能下得了床了。
药虽苦,但也有点作用。
叶俞从床上下来,看了看摆在门旁的漏刻,这又睡了三个多时辰,已经到了申时了,怪不得外面的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并没有原先的那般清朗。
打开门,空气清新,连呼吸间都是再清新不过,好似是因为昨夜下了场春雨的缘故,想来他还是听了一夜的春雨的了。
陆游,大致是写过这么一首诗的吧,不过叶俞想到更多的,却是圆月弯刀里丁鹏的那把弯刀,总归不会归于平淡。
出去走走?再是再窝在家中,那就要窝出病来了。
想到就做,于是在众州学学子正在逐一返回住宿时,叶俞却刚刚一脸兴致盎然的出了门。
只是等他出了门,却是停住了脚步。
叶俞站在那,不知道去哪了,要说虽是来了浔阳城已经有一段日子了,除了忙于酒坊那阵子四处奔波,知晓的也就是市集、教坊、以及怎样出城寥寥几处,实在说不上对城中有多熟悉,更是不知除了教坊等地,还有哪处可玩的?
还真不如在房中待着。
“唉。”
叶俞叹了口气,不由的自言自语:
“既不知入哪?何必出来?”
话是这般说,却也已经出来了,刚刚兴致冲冲的往外走,如今再回去在屋里等着发霉,他也实在不想,所以,干脆寻了个方向去走。
至于会走到哪?大致是市集的方向,也只能指望这个时候市集还有人,还可以顺道去一趟酒坊,说来也好一阵子没去了。
怎么说他也是有一大半的份子,一直长时间的不去,那也实在太过了些,也是活该挨上陈豪的骂。
于是叶俞难得的自觉了一回,慢腾腾的挪到了酒坊,酒坊中的管事自是认得叶俞的,连忙迎了出来,带着笑脸陪了一路。
叶俞很是领导的‘视察’了一番,然后调头就走了,惹得一帮子帮工胆战心惊的一番,最后却是一脸迷惑,就连那个陈家的管事都是一脸的疑惑,搞不懂大东家为何就跟闲庭散步般走过了场,然后就直接走了。
难不成是怕我等消极怠工不成?众帮工们如此一想,更是辛劳上几分,他们也是怕遇到苛刻的东家,以前在陈家还好,如今换了新东家,怎么也不能被东家照着借口克扣,哪里会不更加卖力的?
叶俞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一装象,结果装出这么一回事,总之,等他前脚出了酒坊的门,这又徘徊不知去何处了?
只得站着路口一脸苦笑,说来,他还真没什么可去地方,教坊不提,已是不打算去的了,去了也没了熟稔的人。
其他的,总不能一个人去喝茶吧?若是过几日还行,这两日在床上连续看了两日的传记野史,也是不想去那等酒楼听茶博士说书,最近是不想的。
回去吧,唉,叶俞面有感慨,叹了口气,说来,除了州学里相识的,他也真无处可去,要怪,只能怪浔阳城里的娱乐场所太少了,怪不得其它的。
等他前脚抬了起,迎面而来了一辆马车来。
不偏不倚,正好在叶俞的眼前停下。
车上的帘布被掀了开来,露出了一张俏脸来,却是个穿着男子打扮的人,再寻常不过的青衫长袍。
“停下来,你先把车架回府中。”李和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对着车夫道。
那车夫应了一声,随即转头离去。
贴身的小侍女梅儿也一道下来,这次没躲在李和的身后了,而是一脸高兴的站在叶俞视线之内。
有什么好高兴?叶俞疑惑不解?他是一点都想不明白的。
上次可还是拿着剑鞘砍过来的模样,两日不见他叶俞就从坏人变成好人了?这变化也着实太快了点吧!
“叶郎君。”
李和正正经经的行了个礼,却是将正一脸疑惑的叶俞给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托,不过却没等托到,李和的礼就轻飘飘的散于无形,原来她也只是做了个样子而已。
不能叶俞发话,李和就自己说出了缘由。
“本就是去寻你的,这却未想到半路上遇到,这一礼,是帮梅儿谢过了。”
唔,叶俞恍然,原来是那事败露了,也就是说,香荔的确被李和接回了家中,不过,这等好事的副作用就是他也被出卖了去。
“小姐……”梅儿一脸绯红,拉着李和不依的道。
如今梅儿不再对他怒目而视也有了原因了,香荔把这事说出去本也不算意外,毕竟,若香荔真被李和带了回去,这主仆身份既定,李和要问些什么,香荔也不方便隐瞒,只是他未想过,这么快就被探听到罢了。
“谢你也谢过了,下面还有什么就说吧。”
叶俞朗声道,反正,逃不过的。
李和既然一上来就行此大礼,那肯定不是因为凭空的,没有缘由,仅仅是因为梅儿,李和用不着这般,因为那只是一舞罢了,至少用不了这般谢的。
“叶郎君……还请你,与我下上几盘棋!”
李和咬咬牙,神色变幻上了几分,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叶俞瞪着眼开不了口的,他只觉得下巴有些不稳,不由摸着按了几下才返回原位。
“下棋?”
叶俞生怕自己听错的,小心的开口复问道。
“对,下棋!”
李和肯定的点头,这才让叶俞知道,自己不但没听错,而且,是连解释的也没错,李和确实是找他下棋来了,分毫不差。
好在他的疑惑有人解答,却不是李和,而是小侍女梅儿。
“小姐……小姐她昨日兴致颇高的去寻使君大人下棋,就是叶郎君所教的那种,小姐特意让人去订做了棋盘的,本是赢了两局的,但在之后三居却都是输的,颇为不服气……所以今日……”
说道这里,梅儿好似也是一脸的不甘心,一张小脸一脸的为了李和打抱不平。
“小姐明明比使君大人厉害的,怎么会总是输呢!”
“梅儿,不许多嘴。”李和‘恶狠狠’的瞪了梅儿一眼,出言制止。
梅儿吐了吐丁香小舌,不敢多嘴了,反正她该说的都说了,剩下也只有用着眉眼眨了眨,示意一番就够了。
至于李和,则然后将这等凶狠的视线转向了叶俞,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这不是看下过几次的就谁厉害的,唉。”
叶俞总算是搞明白了,但他却不知如何去说,总不能直接劝李和,你大局观太差,怎么学的新下法,到最后只能赢上一两盘,被看破了后就是输么?
这话说出口,指不定李和就要翻脸了,他是洒脱,但这不代表会去刻意得罪谁,更不提李和与他的关系尚算不错,至少无仇无怨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