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谁说女子不如男（二）
随着我严厉的声音，校场上那丝波动霎时平息下来，一刹那整个场景凝滞了，死寂一般的凝滞。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身上，她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当确定是在叫自己的时候，犹豫的身形猛然一抖，显然十分的紧张，战战兢兢站了出来，低着头，不敢仰视。
“你叫什么名字？”尽管我将低沉声音放得柔和了许多，但对于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新女兵还是显得有些霸道与威严。
“……”，女子低头回答，但紧张的声音对于空旷的校场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没吃饭吗？抬起头来大声回答！”我将声音提高了八度。
她的身子又是一抖，但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板仰起头，大声道：“陈大脚。”
女子突然发出的高亢之声与刚才的过于安静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犹如平静的水面被突如其来的骤风掀起巨浪一样，兵士们只略愣了一下，随即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女子原本透着健康的黑红脸膛因了周围的声音顿时泛起更加紧张的狭促。
当“陈大脚”三个字清晰入耳的时候，我下意识地觉得好笑，随即将落在她脸上的目光迅速下移至她的脚上，果然人如其名，一双足以穿42标准码的大脚。
我伸出双手摆了摆示意队伍安静下来，自己也忙将方才那许好笑的心思收了起来，复端正了神色，双目紧盯着她的面庞，大声问道：“陈大脚你要退出吗？”
“……”，女子迎着我目光的双眼不知所措地赶紧垂了下来，她咬着嘴唇似乎在做着痛苦的挣扎。
“抬起脸回答我的问题，退出与否？”
女子在两千双眼睛注目下成为焦点，或许因为从未见过这样“盛大”的场面，或许我灼灼的目光对于她有着一种不得不屈服的压力，她在挺直腰板回答“否”的一瞬间，脸上浮现出几许复杂的矛盾之色。
我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回答，因为这不到两千的女兵如果站出来第一个要后退的人，那么对于这些思想尚不坚定的女人来说，将会跟着有一批这样的人出来，这样原本人数就少得可怜的队伍还会有几个留下的便是一个可怕的未知数。
我脸上浮出几许赞赏的笑意，走下高台，目光逡巡之后又落在这女子身上。
“有双大脚不错啊，走路走得快，站那站得稳，哈哈！”我笑着拍了拍陈大脚的肩膀。
随着人群发出的善意哄笑声，她红润的面庞颜色更深了些，也局促而羞赧的笑了。我自然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她大概出身于农家，经年的风吹日晒使这张原本还十分年轻的面容过早地显示出劳作的辛苦，眼角隐隐分布着与其年龄不相称的鱼尾纹，个头虽然不高，但成日的田间耕耘使她看上去十分强健，女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农家特有的质朴气息。
“大脚虽好，不过放在名字中并不中听，日后你不要叫大脚了，就改做陈鸿吧！”
“陈鸿？”女子多半没读过书，显然不明白我给她去名字的用意。
“鸿乃高飞之鸟”，见女子眼神中的疑惑，我一笑却不理她，转身与整个队伍面对面，着大声道，“今取这个名，便是应景而生，你们之前多是穷苦人家女儿，拘于礼教与世俗，成日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并无甚么见识，无异于井底之蛙，就算见过些许人事，最多只能算燕雀，如今来在营中，将会看到一个不同于之前所见的世界，便如鸿鹄展翅翱翔九天一般，日后再不做不出窝的鸡鸭与飞不高的燕雀。”
顿了一下，看了看陈鸿示意她归队，有将目光由左至右扫过前面所有人的面孔，继续问道：“如今还有无有欲退出之人？”
队伍没有了前一次的波动，只有齐刷刷的目光盯在我身上。我暗暗一笑，转身快步重新登上高台。
“既然如此，如今全体将正式收编，以后你们就是大汉营中的兵士，咱们这支军队就叫做巾帼军。日后无论是平时练兵还是真刀真枪的战场，你们都要记住你们是大汉第一批女兵，是前无古人的娘子军，是名动天下不输于男人的巾帼英雄！”
第一次面对属于自己的队伍，第一次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年代我面对着清一色的娘子军，第一次做着这样扇情似的演说，我忽然觉得自己热血沸腾了，那种充溢着全身甚至有着不管不顾念想的力量仿佛将我拉回金戈铁马、血肉横飞的战场，不再有初见生命被屠戮时的害怕紧张，反而是有着无比的亢奋。
“姐妹们，我要你们记住一句话，无论做甚么事情时都要记住：谁说女子不如男！”我声嘶力竭地喊出最后一句话。
空旷的校场两千人凝聚在一起合成的声漩在上空久久盘桓响彻云霄！
谁说女子不如男！
下午回到府里，带着一腔未褪去的热情，我还有些亢奋。在年幼的孩子们的记忆里，我似乎和铠甲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永远都不会有交织点一样，而今天这一身显眼的戎装，让绵绵和安安惊奇而兴奋不已，还未进屋，他们便尖叫着几乎同时扑到我身上，在好奇地摸了个遍之后，绵绵终于忍不住发问：“妈妈为什么要穿爹爹的衣服？”
我找了石凳坐下，笑着将孩子们都揽在身上，又揪了揪绵绵小小的鼻尖，道：“这不是爹爹的，是妈妈自己的。”
“不对不对，这是爹爹的，绵绵见爹爹穿过。”她不相信地晃着小脑袋。
“安安说是爹爹的么？”我摇了摇头，把目光对着看起来安静一点的广儿。
相对与赵?的活泼好动赵广有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沉静，这个只有三虚岁的孩子并不着急回答，他从我怀里爬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开始仔细打量我。
看着这个一米来高的小人儿煞有介事地模样，我实在忍俊不禁，刚要开口，却见小人儿两手一比划，奶声奶气道：“姐姐错了，爹爹大，妈妈小……”
虽然语言表达能力不完全，但对于这么小的孩子能准确识别出两个款式几乎一样只是大小有区别的盔甲，我还是相当惊诧，顺手将小小的身形又亲昵地揽入怀中，亲了亲粉嫩幼滑的脸蛋儿，“宝宝真聪明！”
绵绵听安安说她错了，又见我夸了广儿，人与生俱来的那种嫉妒开始升腾，她顿时拉了脸，很不友好地使劲推了安安一把，噘嘴道：“绵绵没错，绵绵没错，就是一样的就是一样的！”
安安被推了一下，虽然在我怀里不至于摔倒，可也立马显示出不愉快的表情，只是不言语，也不反抗，而是带着几分不屑瞟了瞟绵绵，继而又扎进我怀里。
或许认为别人的不理睬也是一种挑衅，绵绵气愤地又第二次推了安安，嘴里还嘟囔着：“让你不理我！”
这次好像推得更重一些，安安却仍是不高兴地转了头，依然不声不响。
看着两个小不点一个追着找事一个躲避不理，天真的童趣让我只想做个为观者，不愿意插手孩子们的事情。谁知安安越是躲，绵绵越来劲，她最后干脆猛地拽了弟弟的后领子，由于用力过大，抑或是安安有些瘦弱禁不住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安安就被拽地直接坐在了地上，窒息地咳嗽两声，受了惊吓一般“哇”地大哭起来。
刚才还十分惬意地看着两个孩子打闹，而此时心却被孩子的哭声揪扯得有些疼痛。我正欲起身将安安抱起来，绵绵却不依不饶地又踢了安安几脚。
“绵绵太不象话了！”我斥责着女儿，伸手把广儿抱入怀中。
大声的呵斥或许是绵绵没有想到的，她先是愣愣地看着我，又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一扁嘴号啕大哭起来。
丫鬟、奶妈闻声赶来忙不迭地哄这个哄那个，原本安静而平和的院子一时间里因了两个孩子响亮的哭声而躁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