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天来见我的时候,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
“人可曾接到?此行可还顺利?”见面我劈头便问。
“回夫人,姜维母子已经接到”,他摸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尽管汗水和上尘土已经让他的脸开了花,却丝毫没影响他的兴奋,“小的原籍便在天水,托在天水的亲友打探才知姜维父已于五年前身丧,姜维与其母搬往冀城县居住;待小的赶往冀城县,遍访全城却未得其踪,后得一知情人相告,说是姜?死后,家中资财却够凉母子度日所用,却不曾想两年遭了一场天灾,便去远在凉州的昭武县娘家投亲去了。我们三人又赶往昭武,几经周折才寻得姜维母子。起初姜母不应,后便将夫人书信交于她看,姜母踌躇不决,却是姜维动用言语将其打动,便随小的们来了成都。这一路崎岖难行,又加上来往于几地间颇费周折,因此到这此时方来复命,请夫人见谅!”
“人接到便好,也不负我将此事托付于你”,我一笑,看了看满面灰尘的宁天,又道,“此番多辛苦了,将记一功,下去领些赏钱好好休息。”
打发下去宁天,我马上叫上姜维母子。姜母和我年纪不相上下,忐忑不安地低着头,姜维粉嫩的小脸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略略显示着初来乍到的怯生,不过还是不住好奇而机警地打量着周围的事物。
我上前拉了姜母的手笑道:“夫人可是姜维之母?”
她抬起眼有些不自然地点了点头,但却彬彬有礼:“犬子便是姜维。”随即又拉了一下旁边的姜维,低声道:“我儿快来见过夫人!”
姜维很听话地见礼。
我伸手拉起他,不住地上下打量,他个子不高,体格却显精壮,年龄不大却透着隐隐的睿智。
“姜维?”
“是。”
“方才听人回禀,令堂大人对来成都踌躇不决,是你劝动母亲,却是为何?”
“回夫人”,姜维很有礼貌地一躬身道,“吾父早丧,母亲孀居,家中贫寒居于舅父家中,虽舅父待维尚好,之恐久后舅母难容,非久居之所,况处于昭武偏僻荒村,维虽年幼,却要立志报国,欲求教于名师而不得也,维窃闻成都乃天府之国,人杰地灵,必有名师,又得夫人相约,维以为与其坐守山林空度光阴不如到来见见世面,故而说服随母亲到此,聆听夫人训教!”
“好个伶牙俐齿的娃儿,此番言语倒有些见识”,我吃了一惊,这话从一个只有十一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确实有些不一般,于是笑着拍了一下姜维的肩膀,“不愧是天水麒麟儿!只是天资诚然重要,若日后不加努力,便要落后于他人。”
“夫人之言维牢记于心,日后定要发奋苦读,不负夫人栽培之恩。”
我忙摆了摆手:“你可不要报答我什么,只希望日后若成才,必为我主出力才是。”
姜维施礼答应,后来又问了些他学习过的书目之类的,然后把他们母子安顿在府里居住。
姜维已经收过来了,可邓艾呢?到现在也没见诸葛亮的回信。
上次请王铁匠打造的马鞍马镫已取回多日,只是自己光顾得忙纸坊的事,全扔在了脑后。
下午赵云一回府,我就迫不及待地让人拿出一副马鞍和马镫安在了他的马背上。
“试试吧!”我拍了拍马鞍。
他端详了一阵,在我的催促下才上了马,在府门外跑了一圈,竟有些恋恋不舍:“烟儿的主意真不错,骑在马上如走平地,日后上阵着实稳当许多。”
我咯咯一笑:“若有这样一支铁骑,你说战斗力会提升多少!”
“烟儿何不将此物献与主公?”赵云拉了我手边往里走边问。
“我打造出样品就是为了献给主公的,不过因为还有别的事情要一起回禀,就耽搁了些时日。明天可以去了。”
我说的有些漫不经心,赵云却停下了脚步。
“烟儿可是说姜维之事?”
“嗯!”我继续往前走,“姜维母子已经接到了。”
“烟儿……”赵云一步赶了上来,他的一副担忧的表情。
“别担心”,我一笑,“你跟随主公这么多年了,还看不清主公的为人吗?接姜维来成都之事,主公即便知晓,大不了也只怨我行事不周,万不会真责怒于我?再说,能为主公收得这样的经纶济世之才,即便受些责罚又有何妨?”
“烟儿,真难为你了……”他搂住我的肩头,轻轻叹了口气。
我忽然觉得一阵淡淡的辛酸――如果刘备知道我的身世,肯定不会对我千里迢迢寻找这么一个小娃娃而感到诧异,可事实上他不知道,他会对我这个举动持一种什么态度,我不能十分肯定。自入西川以来,赵云得罪了多少人,多少都会迁怒于我,刘备对此怎能没有耳闻呢?
不过事情总得有个结局,我不能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把姜维母子安排在府里,等着别人来搬弄是非。别等刘备问我,我先去找他。
没等刘备到前厅,我已经先跪在了堂上。
刘备见我的时候自然吃了一惊,“梦烟这是何故?”
“主公,我是来领罚的!”我说得很坦然。
“领罚?”
“嗯,我瞒着主公私自令人去了天水郡。”
“天水郡?北部重镇!”刘备一愣,“那不是韩遂统领之地么?”
“你着人去在天水何干?”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我抬眼迅速看了他一下,随即又低下头,平声道:“不为他事,只为寻一小童。”
“小童?”刘备忽然笑了起来,“梦烟派人去曹操的辖区转了一圈,就为寻一小童?”
“是”,我一点没觉得好笑,正色大声道,“主公,梦烟此去只为寻此小童。”
他大概没想到我是这样一种态度,笑声嘎然而止。
“主公,此童姓姜名维,天水人世,是天水郡功曹姜?之子。他父姜?已于五年前身故,只这孤儿寡母度日,此子却是天生聪慧过人,能文能武,是难得一遇的好苗子。若假以时日,必为国之栋梁。”
刘备坐下,静静地审视着我,那目光尽管没有很多责难的意思,我还是感到如背锋芒,只得低头不语。
“梦烟何以知晓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小童有如此奇才?”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
我心里却一凛――每每暴风骤雨的前奏是静得出奇,也许下一刻就是电闪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