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又都平静了下来。我心里不免怨恨东吴的手法太下作;马超自从那以后,不再每日酗酒,工作也积极了许多,毕竟他的大营里混进了两个细作,他这个做主帅的难逃其责,好在现在细作被正法,他自然要打起精神来,我也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以后做事不要太张扬。
接下来依旧是忙碌。转眼到了收获的季节,今年老天开眼,风调雨顺,农作物几乎样样丰收,棉花也不例外,看着城外白茫茫一片,我心中自然有说不出的喜悦,农户们更是笑逐颜开,口口声声说着“没想到这种东西能结这么多,明年还要种”。
将棉花一部分纺成布,一部分做成过冬的棉衣,又征收了足够的粮食,准备过些天补济前方的军需。听说汉中那边打得很艰苦,到现在整整过去了五个月,依旧和曹兵相持不下。看着一份份战报,不曾平静的心更加躁动,也不知那个让我牵肠挂肚的人儿现在怎么样了!
又是仲秋,这已是成婚以来第三次我一个人独守圆月,月光依然如水,冷冷地散着高傲的银辉。抚去一天的案牍之劳,剩下的只是烦心的寂寞与牵挂。
我烦乱地拨弄起琴弦,信手弹着《长相思》。一曲未了,三巧急匆匆进来说府门外有雷铜将军求见。我愣了一下,雷铜不是在汉中征战么?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心中不由得一紧,急忙起身去前厅。
雷铜二十几岁的年纪,连日的征战和一路风尘使这个小伙子看上去有些老相。我请他坐下,便急问:“汉中战况如何?雷将军几时回的?可曾见军师?”
雷铜喘了口气,拱手道:“回参军,汉中那边正与曹贼对峙不下,军中缺粮与过冬之物,末将奉主公之命前来成都调集粮草及军需。方才进城,还未见军师,先来见参军。”
“莫不是找我有急事?”
雷铜一笑,从身上拿出一封书信,道:“无甚要事,临来之时赵将军将书信托于末将交付夫人。明日便要去见军师,更不在城中停留,想来无有空暇再拜会夫人,便唐突而来。”
我接过信,放在桌案上,看了看满脸疲惫的雷铜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刚入城中还没吃饭吧?”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我忙叫过三巧,让她去吩咐厨下做些饭菜上来。
这中间少不了细细询问汉中军中情况,雷铜一一做了回答。最后说到赵云的时候,他不由叹道:“末将还要感谢赵将军,若无将军相救末将这条命便早撂在了曹军中。”
我淡淡一笑,道:“同是营中将士,相互扶持合理合情,雷将军何必言谢!”
雷铜很不同意地摇了摇头:“夫人未亲见,应对那日之险情,若非赵将军恐营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将军救出黄老将军与末将几人,见曹兵势众,便叫众人偃旗息鼓,独独自一人横枪立马于营门口,愣是吓得曹兵不敢近前,后又擂鼓呐喊以强弓硬弩后射于曹兵,敌兵惊骇,光自相蹂躏坠入水中者就不知有多少…….”
他说得绘声绘色,我端茶杯的手却已在抖动,莫可名状的害怕让浑身发麻,我闭了眼睛,努力调整了一下气息。
雷铜发现我神色不对,小声呼唤:“夫人,夫人……”
我长出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对他摆了摆手道:“我没事,只是有些疲乏了。今日天色已晚,家中还有几间空房,雷将军若不嫌寒舍简陋,就在此歇息一夜,明日再去见军师便是了。”
“雷铜怎敢讨饶夫人?”
我笑道:“无妨,房中所用事物俱是齐备的,你我同僚,住上一夜算不上麻烦。何况,我与子龙的回书还得明日交付将军带去。”
随后安排了两个人给雷铜听用,自己径自回了卧房。定了定心神,打开赵云的来信,信写得很简单,只写道:云一切安好,勿念!家中府中之事,夫人多付辛劳,万望保重!
出神地望着这封信,痴痴傻笑,好一阵才提起笔在绢帛上写了一封比来信不知要长上几倍的回信,之后又给刘备写了一封信。第二天一起交给雷铜让他带到前方。
粮草与军需都是早已准备好的,所以雷铜在这里只呆了一天便又马不停蹄地奔向汉中了。
时间总是在忙碌中不知不觉地溜走,转眼又过了三个月,终于盼到刘备凯旋回师的那一天。将他们一行人接到城中,自是摆宴接风,宴罢我与庞统留下将这些个月的情况向刘备做了汇报,回府的时候,天色已晚。
卧房黑着灯,我进去换了件衣服,走出门来,却见书房的窗户上映出一个人影,不由的一笑。
赵云斜靠在软榻上,湿发披散开来直垂腰际,就着昏黄的灯光有意无意地翻动着竹简,听见门响时,我已飞快地扑到了他怀里,他也撂了竹简,一只手将我搂住,一只手轻轻撩起我额前的乱发,细长的手指一遍一遍抚过我的脸庞。他满眼的欢喜,我痴痴地盯着他,说不尽的欣悦。
“子龙,你瘦了……”看着赵云略带疲倦的面庞,我不禁有些心疼。
他只是微笑,又将我的手指轻轻握住放在怀中,才柔声道:“烟儿的手好凉,云给你暖暖!”
我将头靠在他肩上,赵云的脸颊贴上了我的头发,闭了眼一种久违的融融暖意在血液中静静地流淌,这是真实的感觉。
“自你走后,我日日担惊受怕!”
“是云不好,让烟儿操心了!”他说着将我搂得更紧一些。
陡然我想起他在汉水以寡拒众,便挣脱了怀抱,有些任性笑道:“都说你一身是胆,不如借我几个,下次也好出个大风头,军中称我‘虎威参军’可好?”
赵云一时没明白过来,连连摆手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忽又见我半恼不恼地盯着他,忙拉了我:“烟儿莫气,那时之情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不,云安然而回么?”
我半喜半怒地瞪着他,小声道:“就你胆子大!若是曹兵不上你这个当,别说胆,连骨头都成沫沫了……”
赵云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盯着我,只是笑。
“除了笑就是看,我有什么好看的?”我索性坐在一旁不去理他。
他一点也不气恼,从侧面端详了好一阵子,又将下巴轻放在我的肩上,小声笑道:“依我看,我若是虎威将军,夫人便是……”
我“噌”地一下转过身,“我是什么?”
“是……”他只笑着,笑意中夹杂了几分坏意。
“说呀”,我推了他一下,“你要说什么?”
“是……”他依然笑着,吊足了我的胃口。
“哎呀,你怎么吞吞吐吐的,要急死人吗?”我很没耐性地推了他一下。
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照旧慢条斯理道:“我若说出,夫人莫要生气。”
“快说吧。”我不耐烦地点点头。
他的笑容更深了,俯在我耳边轻声道:“母――老――虎……”
“啊,讨厌……”我只觉说不出的好笑,使劲地把他推倒在软榻上,握起拳头如雨点搬砸在他身上。他只是呵呵地笑着,双手抱紧了头,任由我打,我忽又想起他最怕胳肢,于是伸出两个手指头直挠他腋下,“让你骂我,看今天怎么收拾你?”
他不还手只是躲躲闪闪笑做一团。起初,只是招架,后来看我玩心大起,索性也一同疯闹起来。他用一只胳膊扳住我的脚,伸出一只手直挠脚心。被他胳膊夹住我一点也动弹不得,奇痒直刺骨髓,笑得我两眼泪花,蜷成一团。转眼间,我便反胜为败了。
“饶命,饶命,大将军手下留情……”我一边笑着一边求情。赵云笑嘻嘻地住了手,我依然没缓过劲来,趴在榻上捂着笑痛的肚子。
他抵上我的额头,“烟儿可还生气么?”
我“噗哧”又笑出声来,将手懒懒地搭在他脖子上,撒娇道:“以后再不许你这么冒险!”
“好,云听烟儿的就是了!”他笑着,那样子更像在哄小孩。
“说了不算,小心回家责罚于你!”
“如何责罚?”
“罚你……”我翻着眼睛想了想,笑道,“罚你天天为我洗脚!”
看他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我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小声道:“今日便要请将军大人试洗如何?”
赵云的脸上满是浓浓的爱意,微笑让他上挑的嘴角更加好看,轻轻地垂下头深深地吻在我的面颊,“烟儿不是虎,是小猫”,他伸手把我整个人横着托起抱在怀中,疾步走出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