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冬天。
我和院子里的同志们相处得还算融洽,对关羽我非常敬畏,不敢随意和他说笑,对张飞和赵云就不一样了,张飞虽然和我有“仇”,但他为人豪爽,对读书人还是很敬重的,赵云曾救过我的命,感觉更亲切一些,而且他个人的脾气也颇为随和,所以经常和他们说说笑笑,偶尔心血来潮的时候,也求着他们教我几个把式,虽然经常被善意嘲笑,但我也乐在其中。另外我买了一架古筝,在小的时候,我被妈妈逼着去学习这种乐器,已经达到八、九级的水平,如今在这个上古的时代弹弹筝,自然又别有一番风味。更重要的是居然没有人怀疑过我是女人,这点让我无比庆幸。
赵云经常到我这里来借书,同样我也借他的书来看,他的书多是和兵法、打仗什么有关的。说实话我对这类书籍真提不起兴趣来,我这个历史系的学生从来没想过要带兵打仗。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了:“我的赵大将军,能不能借一些有趣的书看看?”
“怎么,云借与贤弟的书没趣么?”相处时间长了,他也不叫我名字了,直接唤作“贤弟”。
气得我翻了翻白眼:“这行军打仗的,我可是一窍不通,难道要我领兵去杀敌不成?”
“贤弟如今也是主公手下的幕僚,难道出谋划策之人可以不懂兵法么?”赵云一句话噎得我够呛。
除了继续翻白眼我无话可说。
见我这副窘样,赵云却笑着说:“《诗经》可合口味?”
“《诗经》?莫不是孔夫子编著的那个《诗经》?倒没有机会读过”,我说着忽然记起一首后世广为传颂的诗歌“关雎”,就摇头晃脑地念了出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念罢仰起脸来得意地看了赵云一眼,他却“噗哧”一声笑出来:“贤弟呀,诵这等靡靡之声莫不是想娶妻了么?”
我正端起案几上的杯子喝水,这句话让我一口全喷了出来,“娶妻?娶妻!…….哈哈……”我笑得肚子都疼了,直蹲在地上。
赵云很惊诧我为什么会笑翻了。我一直笑得浑身没有一点气力了,他才把我拉了起来,问道:“贤弟,你笑些什么?”
我忍不住又要笑了。良久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子龙兄说话恁可笑,我好端端地娶得什么妻呀?我这辈子都不会娶妻的!”
“却是为何?”他眼睛里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个,因为我……”今天笑得肆无忌惮,脑子根本没转圈,还好关键时候我赶忙闭了嘴,打岔道:“那子龙兄你为何不娶妻?”
“匈奴未灭……”
“何以为家?对不对?”还没等他说完我就把话抢了过去,“行了,我的赵大将军,别人都不如你胸怀宽广,恐怕你是没遇到心仪的女子罢了!”
赵云用一种怪怪的眼光看着我,似乎在自言自语:“我总感觉贤弟哪里有些不对劲!”
我吓得差点跳了起来,天哪,莫非他看出什么明堂来了?要是被他看出我是女子那就糟糕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这个尴尬的当口,张飞忽然进来了大声说:“你们还在这闲聊,大哥明日就要起兵了!”
“起兵?”我很有点惊讶。
“江夏的张武、陈孙谋乱,刘荆州特让我等前去平叛!”张飞显然对打仗很兴奋。
我一听说打仗脑袋都大了好几圈。好在这次出征刘备只带了武将,我们这些文人全都留下来看家。他们走的日子不算长,而且明知道他们会马到成功的,可是我心里总隐隐有些牵挂,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样一种感觉。
刘备他们毫无悬念得在一个月后得胜归来。马上要过春节了,又刚刚打了胜仗,刘备给手下人放了假,很多人都回家探亲了,就连平时和刘备形影不离的关羽张飞也回原郡探望妻儿。一时间,院子里安静起来,这份安静明显与院子外面的热闹格格不入,而我我心情也随着这份安静而躁动起来――父母就我这么一个女儿,如今我不明不白失踪了半年多,他们会急疯的,鬓角会增添多少白发?这个春节他们该怎样度过?……我又一次禁不住泪如雨下。就这样活泼好动的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两天,直到第三天上午赵云来敲我的房门,我才懒懒地起来。
“贤弟身体欠安?”这是赵云见面的第一句话。
我摇了摇头,又无精打采地倚靠在床榻上。
“因何闷闷不乐?”
“不为什么!”我突然火气大了起来,冲着赵云大喊一句,随即不争气的泪水又滚落下来。
赵云并没有生气,只是慢慢坐在我身旁,轻声说:“想家了吧?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象溺水之人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抱着他的膀子大声痛哭起来。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嘲笑我,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反正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他没有说话,一只大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那感觉好温暖!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止住了哭声,用袖子胡乱地擦了一擦眼泪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赵云笑了一下:“没什么的,凡事都要看开一些。云何尝不是孤苦一人?”
我愣愣地看着他,希望他继续往下说。他的微笑渐渐收起,脸上多了些许凝重,似乎在慢慢回忆过去的一些事情:“云虽生于常山望族,但自幼父母双亡,是兄长将云抚养成人。云少时读书习武立志报国,少年便离开常山,等再次见到家兄时却只有灵柩一副!嫂嫂在家兄下世不久也随之而去,留下一个小侄儿却因连年灾祸不知所踪,是云未能照顾好他……”
说到这里他低下了头,好像有无限的愧疚。自从认识赵云以来,他从来没有为自己的事情或者自己家里的事情而苦恼过,给人的感觉他总是在念及主公的霸业、天下的黎民。这,是第一次,他在想他的家人!我愣愣地望着他,褪去五虎将的外衣,他也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情感,对我这样一个不相识的人都要相救,何况是自己的骨肉至亲呢?
我擦干了泪水,象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小声道歉:“都怨我不好,害得你想起了伤心事!”
他似乎已从沉思中转过神来,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谦和:“莫要再胡思乱想了!元旦即到,理应高兴些才是!”
我努力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