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让张火丁讨得实质便宜,齐二水心满意足往家溜达。他心下早有定见,出了正月,有你张火丁好瞧的。嘣――嘣!二腿脚在头顶炸响,吓他一激灵。才想起来,哦,年到了。三个混账儿子来电话,说眼下挣钱机会多,不回家陪他过年了。想想一个人冷锅冷灶过年,他心有点寒。到了家门口,恍惚发现门槛上蹲个黑影,又吓他一跳,说:
“谁?”
“二爷?”黑影颤颤巍巍起身,胳膊半空中胡乱抓挠。“我呀。”
哦,瞎婆婆,李三柱娘。齐二水踏实了,迎上前。“哎呦喂,老嫂子咋这么叫,折我的寿哇。叫二弟。”
“替孩子叫二爷。应该。”
“别介别介,”齐二水要搀瞎婆婆进屋,“我心里不落忍。大半夜的,啥事找我?”
瞎婆婆推开齐二水,扑通给他跪下,说:“儿媳妇哭了一天,念叨日子太难过,想带儿子回柳州。二爷开恩,别让我家散了。再给二分畦,凑一亩地吧。”
“老嫂子快起来,我担待不起呀。”齐二水眼窝发酸,弯腰搀扶瞎婆婆。她长跪不起,脑袋在他脚面上来回蹭。齐二水眼窝一下就满了,血往头上拱,咬着后槽牙说,“如果事情闹成了,肯定给一亩。”
“好。好。”瞎婆婆爬起来,给齐二水鞠一躬,摸摸索索往回走。走几步停下来,仰脸望天说,“二爷恩人。二爷菩萨。”
爽!齐二水脆生生打了个响指。一股从未体味过的豪气从丹田往上蹿,拱的太阳穴砰砰跳。瞅瞅,瞎老婆子都来求二爷,我他妈牛啦。王五行、李四让算个蛋,跟二爷比,简直就是屁泥!给二爷提鞋,慢了,踢你下巴;敢瞪眼,再饶你一脚。为啥,我是齐二水!
进了冷灶冷锅的屋子,孤独感顿时袭来。齐二水打个哆嗦,心悬起来。没底呀,万一分地这事闹不成,岂不吹了牛皮?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京城李律师,再次跟他讨教。手机和律师费是老少爷们集的资。王五行与李四让在这点上高度统一,搞这么大动作,没钱玩不转,不管穷富,每户拿三十块钱。李律师支招:全村联名给国土部写信,状告农场破坏基本农田……末了又叮嘱:主张权利切忌违法,必须有理有利有节。齐二水佩服,李律师支的招绝对决了,刀刀不离农场后脑勺,这钱真没白花,律师雇得值。心刚踏实,肚子咕咕叫,一天只啃了两个面包,早饿了。翻箱倒柜找出一盒方便面,舀一瓢水放进锅,到院子去抱柴禾。干这些杂事时他心生委屈,妈的,干大事,身边没人伺候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