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桌上的手机骤然振动，划破了办公室沉闷的氛围。

“哎，你猜这回是准？”马如民小眼眯缝着，戏谑地问秘书唐文。没等唐文回答，他挺起身子看来电显示，嘴就撇上去，“就知道是小齐。”他懒得接，双手兜着后脑海，靠在椅背上养神。

小齐一大早让马如民手机振动了六次。肯定又出事了，催他去农场呗。有点烦人。手机牌子老旧，黑白屏的圆弧形，坏了都难找零配件；电池还行，蛮力十足，嗡嗡振动起来像破拖拉机响。即便坦克响，马如民也无动于衷，没跟县长李东请示，他接电话也没用。

估计电话那边的小齐正咬牙切齿按重播键。手机在玻璃板上嗡嗡振动，摇头晃脑地转圈示威，眼看转到桌沿了。唐文怕手机掉下来，双手顺着桌沿滑动。他伺机偷看马如民，心说早晚得接，何苦呢。手机转到第七圈，马如民溃退了。没办法，毕竟有求小齐嘛。他没拿手机，轻轻按下接听键。于是，省良种场场长小齐烦躁的声音响彻云霄：

“县长大人！马老五又来抢种了，你快点过来呀！”

马如民脸色铁青，眉毛像钢刷挺立。马老五谁呀？马如民的五叔，大号马三拴。小齐贵为省管干部，应该知晓长幼、明了尊卑，你不愿意尊称五叔可以，起码该称呼大号吧？直呼马老五实在有失礼数。这些话含在马如民舌尖，真想提醒小齐，又觉得欠妥，生生咽回去。知道小齐正急火攻心，火上浇油的事他就免了。

手机依然顽皮地振动、转圈，滑稽得很。开过罗圈会，办过罗圈事儿，就没听过罗圈电话，马如民突发奇想：这段子给郭德刚，准整出一段令人捧腹的相声。

小齐音高上去八度：“嗨嗨！”手机转大圈，“你说话呀！”

就不说，打死也不说，急死你。马如民肉嘟嘟的手捂紧嘴巴，硬生生憋回喉管的偷笑声。稍稍搞笑了那么一小会儿，他拿起手机说话，蚊子似的哼哼：“抱歉啊，在开会。请稍候。”

小齐基本是在吼：“马老五抢种，你还有心思开会？你看着办！啪――”挂了电话。

马如民激灵一下，半晌才回过神。掌心把玩手机，嘴里嘟嘟囔囔，小小年纪乳臭未干，确实有失礼数。我是你良种场保安，随便提溜？咱好歹副厅级，比你场长高半格。不为大梁村包地和五百万元大棚菜项目，手机肯定不存你的号码。

唐文为县长抱不平，口气轻蔑：“小齐太没礼貌，好意思哪样叫五叔？”

马如民收了收下垂的眼袋，扭头斜睨唐文，说：“有拍马屁之嫌啊。”他可以稍微戏谑小齐，如果下属对兄弟单位领导不恭，他持零容忍态度。他要为小齐开脱一下，“莫怪小齐。五叔老去找麻烦，搁谁谁不烦？”

得，受累没讨好。唐文眨眨眼，不吱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