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如此用兵,看似费时费力,实则甚为妥当!左右皆是大河,主公如此用兵,使布骑不得迂回,以击吾军之后。如此,则布骑虽强,却无用矣!”韩兴和朱灵一起摆弄着沙盘,由衷地赞叹曹操主公的用兵之法。“文博兄,汝若是陈公台(吕布军师陈宫的字),当教吕布如何御之?”韩兴又反问道,他对朱灵的用兵能力十分赞赏,两人经常一起探讨切磋――自旧城一战后,两人的关系渐渐地在不知不觉中亲密了很多。
“当速在濮阳城外建数营寨,与濮阳城互为犄角,与曹公对峙,曹公兵有五万之众,久之恐粮草不继。”朱灵忧心忡忡地盯着沙盘,他已经看出曹军在战略上的问题――曹军人数虽多,但由于失去了大部分根据地,粮草很快就会出问题,本来曹操应该力求速战速决,迅速攻打濮阳城才能占据主动,然而却担心吕布的骑兵,又不敢放开手,只得缓缓推进。
“文博言之有理!然信玄还有一计,恐更难以应付!”韩兴一脸严肃地说着,用手推着代表吕布的骑兵的木块渡过黄河支道,绕过曹军主力,直奔东平而去。“若布如此出一偏师,则主公危矣!”
“这!”朱灵也大吃一惊,他也想到了如果吕布如此用兵的严重性,同时他也在暗暗赞叹这个韩兴的不简单,他用兵大胆,常能准确地抓住敌军破绽出狠招,他能指挥众人击败成廉、魏越绝非偶然。
“所以主公会令吾等到此,现在看来这一点甚为重要!”韩兴微笑道,“他等的就是我们以及甄城的夏侯敦、曹仁将军的消息,他要确定了自己在侧翼的战略优势后,才会发动与吕布的决战!”
这就是曹操,在战略上他像猛虎一样勇猛果敢,在战术上却如同绞兔一般小心谨慎,幸好是自己的主公!如果是敌人,还真找不到可以对付的办法!韩兴心里想。
“那麽当下我们是应该去为甄城的夏侯敦、曹仁将军解围,从侧翼威胁吕布?!”朱灵很快反应过来了,两人在沙盘上谈兵,其目的就在于推算战局的演变,预测形势发展,韩兴认为朱灵的这一习惯是非常值得学习的:将领的水平高低的区别的一个关键词就是预见力。
“非也,非也!吕布既退,围甄城者,张邈兄弟也!此二人非夏侯?、曹仁之敌!甄城之围,无需吾等,必在数日之内解矣!”韩兴微笑道,对于夏侯?、曹仁的实力,熟读三国历史的韩兴可比朱灵更能有一个准确的定位,这两人将来都是能独挡一面的杰出大将。
“张氏若退,当走定陶,若吾等伏兵于道上,趁彼军败击之,则张邈纵有万余众,亦为吾所擒也!”韩兴眼中闪着光,盯着朱灵说道。
什麽!他竟然想用一千多人去吃掉张邈一万人!简直是太大胆了!太疯狂了!朱灵一听不由地一愣,心中暗自吃惊。然而他仔细分析,又觉得韩兴的计划完全可行:一只被击败、匆忙溃败的军队就算被一支小部队伏击,可是谁又能有心再去组织抵抗呢?这一仗,要全歼敌军,擒斩张邈可能性不大,但安排得好,肯定会取得一个惊人的战果!那可又是一件可以令曹操主公对我刮目相看的大功啊!想到这里,朱灵不禁喜上眉梢。
“文博兄以为如何?”韩兴现在已经吃透了朱灵的心思:朱灵、还有其它人,他们都有自己出人头第、扩张自己势力的野心。在乱世中,没有一个有才能的人会甘居人下,会愿意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叫人“主公”。而韩兴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不会去扼杀或压制别人的野心,而是利用这一点,通过不断地抛出一些新的“概念”去刺激他们,引诱他们按自己的计划行动,并适度地回馈一点利益保持这种“合作”关系,从而达到让对方为自己卖命的目的。
“好!请贤弟速召集诸将准备进兵!”听朱灵如此回答,韩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天刚刚亮,韩兴的人马便整装待发,很多将士对韩兴命令都心存不满,一个个苦着脸在韩兴、朱灵的威逼下上了路。“甄城方面情况如何?”派出的斥候此时刚刚退回来,韩兴便急不可待地问道。
斥候答道:“甄城敌将张邈、张超已经退兵,夏侯敦、曹仁将军的人马正往濮阳进发!”
“哼!果不出我所料!”韩兴作出一副神机妙算的庄严法相,其实他之前心里也不能确定张邈兄弟的动向,至于用他的一千人去吃掉张邈的一万人更是这家伙信口开河地乱扯――不过如果不整点事情出来调起手下这群恶狼们的胃口,估计这帮鸟人肯定会嚷着撤回东平。
遭到了重大损失,又基本完成了曹操为曹仁作势的战略指示,而且重创了吕布引以为傲的精锐骑兵一部。按一般人的见识,肯定是撤兵回去休整,但是在乱世,更需要有过人的胆略和野心。就此撤兵,在韩兴的眼中不过是庸人所为,现在曹操自顾不暇,回到东平的自己的人马并不会因此改善自己的地位,不过是又被利用了一把而已。
曹操主公是不能指望了,要有粮食,自己去抢;要有人马,自己去抢;要有女人,自己去抢!而现在吕布、张邈撤兵,通向兖州腹地的门户大开,兖州作为当时人口比较集中,土地肥沃的大州,简直就是一块流油的肥肉等着韩兴这头饥不可待的饿狼。如今这块肉都到了嘴边,岂能因一时的不顺而放过?!
所以不能后退,必须继续前进!
韩兴喝令行进中的人马停下,自己策马跑到一座土坡上,对着众将士又发表着蛊惑人心的演说:“前天我们失去了很多兄弟,我能感受到你们心中的痛苦,和我一样!”说完韩兴也挤出一点鳄鱼的眼泪,“我也知道你们想回去的想法,我也一样!”此时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被韩兴体贴人心的话语所吸引。
“但是告诉我,你们已经有多久没大碗地喝酒,痛快地玩女人,见人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老子是当兵的!’了?!此时回去,这一切你们就再也没有机会得到!而前进,整个兖州就在我们脚下,那些背叛主公的城池,他们的粮食、他们的财富、他们的女人都是我们的!”朱灵这种出身武家出身的将领听韩兴如此讲话也暗暗吃惊――这哪是汉军的将领说的话,他简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土匪,但是更可怕的是,他是一个有文化,有头脑的高素质土匪!
看着部下们一个个了双眼发直,喉咙发热的表情,韩兴有种想当场手舞足蹈,高歌一曲的冲动,但他还是忍住了,继续说道:“据探马的报告:张邈的败军正被夏侯?、曹仁将军追杀溃退在去定陶的路上,兄弟们,现在我们就是去痛打落水狗,狠狠地赚上他一笔!”
众将士们听韩兴这麽一说,顿时明白了前进比后退好处很多,又听说喊他们去干追打败兵这种轻松活儿,个个欢呼雀跃,意气风发。
当然朱灵知道韩兴狡猾地向他们隐藏了夏侯?、曹仁并未追击张氏兄弟,而且张氏兄弟并不是败退,而是主动撤退的实情。韩兴的一千多人马,想追杀对方万多人马,实际上是危险极大的举动,如果对方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被吃掉的反而是韩兴。
但是现在的韩兴却是个极度狂妄自信的战争疯子,他不仅看到了这一仗的风险,更看到了这一仗的意义,如果能一举重创张邈的人马,那麽整个兖州都会震动,那些叛军必然人心动摇,在濮阳的吕布会被孤立,整个濮阳战役的侧翼就会因为这一仗而被韩兴盘活。
富贵险中求!这是后世给重生后的韩兴带来的一个重要启示。再说韩兴对于这一仗,也不是完全没底。
根据这家伙在心中测算,此仗得胜的机率是30%。
30%?!这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机会了!韩兴心中在暗笑,下定了决心。
“杀!”众将士在韩兴的鼓动下发出了疯狂的呐喊。
二日后,定陶官道附近
“来了!”随着哨兵发出一声鸟叫,韩兴知道猎物已经出现了,他身体紧贴着地面,眼睛盯着道路前方,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脏激动地撞击着地面的声音。在他周围埋伏着他的一千多部下。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洒下漫天血污,似乎已经预见到这里将成为杀戮之地,血腥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令所有在这里等候敌军都已经一天的人们都精神为之一震。
今天会是我韩兴一战成名、震动天下之日吗?韩兴激动地想道。
随着接连不断的急促脚步声响起,一队又一队排着整齐队列,打着“张”字旗号的敌军沿着道路涌出,如一道洪流般的人潮从埋伏在道路两旁的曹军将士面前流过。
众人心中都是一凛――这是韩将军说的“败兵”?和他们相比,我们倒像败兵!
然而此时已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势,他们只得祈祷韩兴能头脑清醒一点,最好不要发出进攻的命令。
但现在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的韩将军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疯子!而发疯正是一个疯子的正常行为。
一个疯子,就是百万大军横在他面前,他都不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