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面帮派头目的注视下，张崇天并没有回答，反而目中无人的伸了一个懒腰，先是倨傲的斜着眼瞟了一下四周的人群，淡淡哼一声，目光掠过了光头大汉，只是把双手浮出水面来回搓着。

姓刘的帮派头目见张崇天对他不理不睬的自然有些不悦，刚想发怒，可是眼光扫过张崇天的手时，突地目光一凝。细细打量着张崇天的右手，并从他粗大的手掌上的厚茧看出了他是个玩过枪的人，语气不由更加客气的道：“兄弟玩过枪吧？看兄弟的右手全是老茧，而左手却与常人无异，显然是经常握枪的人才会这样。莫非兄弟是公门中人？”

“哦？”这时，张崇天才眉头一挑，似乎提起了兴致，看着对面的光头汉子饶有趣味的道：“眼光不赖嘛，居然能猜出老子的来历。没错，老子以前在东北当过胡子，手下有千把弟兄，不过老子和小鬼子不对付，只能率着兄弟们南下混口饭吃，如今算是政府的人。我看老兄气度不凡，不过草莽气大了些，想必是南京里的道上人物吧。嘿嘿，如此说来，和兄弟这个胡子出身的同属绿林，有时间倒是可以亲近亲近。”

张崇天先是来回摆弄手上握枪磨出的老茧，用肢体语言迷惑住这个帮派头目，让他心中闹不清自己的底细。随后透露出自己现在是吃公家饭的人物，而且着重提出自己手下有千把人的队伍，无一不是要让对方生出忌惮之心，尽量拖延时间，好等王天木、沈世军回来，这两个人一到，手中有枪，身上还有国民政府颁发的证件，震慑住这些混混自然轻而易举。

张崇天实话实说，只是语气显得非常托大，一口一个“老子”的叫着，满脸的傲慢之色，可对于一般的流氓混混来说，你口气越硬，表面上做出一副看不起他们的样子，他们越是高看你一眼，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尤其是张崇天还没来得及擦洗脸上的血迹，在血迹的衬托下，越发显得张崇天彪悍之气形于诸外，确实让人感到不寒而颤。

对面的大汉虽然不信张崇天手下有千把号的弟兄，可是从张崇天的口音中也听出他是东北人，想来做过胡子也不假。只不过是不是公门中人还有些疑问。见张崇天说话倨傲，也不生气，于是换个话题问道：“兄弟身上好大的杀气，好浓重的血腥气，可是刚刚与人血拼？”

“嘿嘿，老兄你好眼力，兄弟刚刚枪杀了几个日本鬼子，染了一身的血，这不是急着清洗一下嘛。哎，算了算了，杀了几条狗而已，有什么只得谈的，不说也罢！”

张崇天说的是实话，他确实刚刚杀了几个日本人，可是这样的实话听在这些帮派的流氓耳中却是万般的不相信。认为是张崇天在说大话，吓唬自己这帮人呢。

首先是一个与张崇天同泡在一个池子里的汉子听了张崇天的话忍不住“扑哧”一声乐出声来，这汉子直接在池子里站了起来，把硕大的一坨下面的物事儿摇摇摆摆的晃荡着，反正一屋子都是大老爷们儿，他也没有什么顾忌，当先就挑起张崇天的毛病来。

“小子！你吹得好大的牛皮啊！真是笑死爷爷了。就你这小样的还敢杀日本人？别拿爷爷当傻子在这里消遣大爷们。你当我们不知道吗？现在日本比中国强了无数倍，只有日本人杀中国人的份，哪有中国人干杀日本人的？你要是说街头斗殴杀了几个混混爷爷们也就信了，可要是说杀日本人？哼哼……你还真把爷爷们当成傻子了！”

这个混混自作聪明的一番言语，果然令其他人顿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尤其是那领头的刘姓光头大汉，今天本来是他初建堂口，招兵买马的大日子，却被张崇天搅了局，真是老大爽快的时候，先前因为不明白张崇天的虚实，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听了手下挑出张崇天话中的“漏洞”，先入为主的认为张崇天实在吹牛皮，消遣自己。

综合手下所说，再加上自己的猜测，这个光头大汉已经自认为“猜出”张崇天的底细，认为张崇天只不过是一个单干的流氓，恶棍之流，在街上犯了事，如今躲到澡堂子里来，一方面是是洗干净自己身上的血迹，另一方面未尝不是躲避警察的原因。根本不是什么所谓手下有“上千人马”还是“政府公员”的身份。顿时，光头大汉冷冷瞪了张崇天一眼：“好小子，消遣到你刘大爷的头上了，看来你小子是不想在这金陵城里混下去了！”

有那机灵的小弟看见自己坐馆大爷的态度变化，当即就顺杆子爬的对张崇天骂道：“**的算什么东西在这里敢消遣我们刘大哥，不想活了是不是！”

“操他***，这小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浑身全是血，说不定刚干了什么杀人的勾当，咱们把他扭送到警局，说不定还能得些赏钱。”另一个大汉首也大叫起来。

“没错，***，不过之前先把这小子两条腿打断，免得他逃走。”

“干他，让他嚣张。”

“打断这个狗娘养的两条腿，上。”

五十几个汉子围着张崇天，个个凶神恶煞般，眼看着就要一涌而上，可是嘴上喊得响亮，其实人人都在注意着光头大汉的脸色。只要老大发话，立刻就把张崇天先打的半死。

光头大汉心中已经认定张崇天只是个“小瘪三”的角色，加上手下兄弟们一起鼓噪，心中再也没有顾忌，大手一挥，示意他们看着办去吧。

张崇天目中现出了冰冷的寒芒，警惕的望着四周快要扑过来的人群，心中却暗暗叫苦，只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看来这些流氓混混还没有取他性命之意，只不过一场罪受是免不了的了。

这可真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啊！一时间，张崇天不由生出一股英雄落魄的情绪。

不过，虎老雄威在，熊死不到威。张崇天好歹也是杀了上千日本军人的英雄式人物，手上的人命比这些混混的人数还多了几十倍，就算是明知道不敌，亦不能为之屈服。当下从池子里站了起来，虎目一瞪，凝视四周，‘啪’的一声将池子边的瓷砖拍的震天响，厉声道：“妈了个巴子的，想打老子？我看你们谁敢？”

张崇天毕竟是做过一方胡匪的大当家，手下百千弟兄，真刀真枪的经历过战场的人物，连日本人那样凶狠的角色都能接二连三的取得胜利，身上自然历练出一种虎威之气，这样的气息就算是一般的江湖大佬都不可能所拥有的。他这一发怒，顿时整个浴池的空气都似乎为之凝固，硬生生的把那些即将动手打人的混混给唬住了。谁也不敢再上前。

过了十几秒钟之后，仗着人多势众，一个不怕死的混混鼓噪道：“***，有什么不敢的，爷爷们这么多汉子，还怕了你一个人不成？兄弟们，并肩子上，废了这小子！”

其余人被这个混混一鼓噪，顿时胆气升起，一声发喊，跨过水池边的瓷砖台就向张崇天扑去。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道声音响起：“我看谁敢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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