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锵有力的声音还在继续，还在东北军官兵，胡子的耳中响起。

“东北军光在沈阳兵力就驻扎1.2万正规军。有海军、空军和宪兵司令部，还有全国最大的兵工厂和军械库。而关东军呢，沈阳驻扎2千正规军。试探性的侵略，换来了天大的肥肉。在东三省，张少帅要是真能下决心抵抗，光第一波就能25万装备精良的正规军。包括驻扎在华北的20万精锐东北军同时还有黑、吉两省5万正规军。而且，少帅现在还是全国陆海空副司令负责节制辽、吉、黑、晋、察、热、绥、冀八省军队，北平、天津、青岛三市及河北、察哈尔两省划归少帅管辖。即使蒋介石坐山观虎斗，少帅完全有权利调动这些地区的非东北军。”

张崇天手舞足蹈的诉说着，此时的张崇天很激动，好像在发泄着自己心中深藏着的不满一样，一串串记忆，一串串资料不时的从他脑海中滑过。按理说像他这样土生土长，没上过学堂，没见识过大世面的胡子，能认识两个字就算不错了，可不知道怎么的，这些对于普通人一辈子可能都搞不懂的，甚至是日军间谍也要费尽周章才能搞清楚的情报就这么在张崇天嘴里流露出来。

“你们再看看现在我国的政治环境，**方面，刚刚成功的打退蒋介石的“第三次围剿”，但是偏安一偶，蒋介石正在筹备“第四次剿共”，**方面形式岌岌可危，肯定会提前提出“停止内战，北上抗日”的舆论攻势，试图缓解压力。而南京方面，再看蒋介石，中原大战过后，蒋介石和少帅拜了把子，于凤至和与宋霭龄、宋美龄结拜为干姐妹，如果少帅决心全面抵抗，蒋介石即使不出兵，但是绝对不会反对少帅在辖区内的各种调令。”

张崇天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沉重的道：“可就是这么多的优势摆在这，偏偏少帅还是以为日本人会妥协，还是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国联干预之上。妈了个巴子的，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照这么下去，咱们早晚要成亡国奴了！”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卫平嘴里轻轻复述着这句话，惨然跌倒在地上，一瞬间，他好像失去了精神支撑一般，变得萎靡起来。原本纵使在逆境中亦不曾失去神光的双眼，此时竟然瞳孔涣散，像是个呆子，痴子一般。

“我们自己受侵略而不去流血抵抗，却把希望寄托在别国的声援和干涉上，岂非傻瓜躺在床上等着天上掉馅饼吗?在沈阳北大营时，少帅下令开打，就能立刻打起来，决不会让日本人轻易占领沈阳，但是少帅没有那样做，时过境迁，失掉了大好机会，少帅，你们东北军，都成了民族罪人。”

张崇天说的声音很大，可就算再大也大不过天上隆隆的雷声，可是，就是这样的声音听在卫平耳中，听在东北军官兵耳中，不啻于惊雷在耳边炸响一般。轰隆隆，字字有力，字字振聋发聩。让他们原本想不开，迷茫的脑子一下子变得清醒了，一下子认识到自己的错！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或许，也许他们能够顶住上面的军令，真刀实枪的和小鬼子拼了！不过，时光永远也不会倒流了。而他们，也注定了要在历史的笔记上留下一段屈辱的痕迹。

良久，卫平才从巨大的精神震撼中缓过来，不过，他脸色煞白，像是得了一场重病似的，整个人变得极没有精神，只能跌坐在地上。仰头望着张崇天，卫平苦涩的笑了笑：“多谢你这番话，不过，人无完人，你不能指望少帅像岳飞一样，如今国难当头，少帅也有少帅的难处，毕竟，少帅头顶上还压着一位全国领袖啊！就算是当年的岳飞，不也是被人猜忌，怕他势大难制，处处掣肘，令岳飞忧愤成疾，最后死于自己人之手，壮志未能得酬！内忧外患，少帅又怎能没有顾忌呢。哎，算了，算了。我知道，你是来为那几个被杀的胡子报仇来的吧？没错，人是我下令杀的，我的命你随时都能拿去，不过我这些部属都是无辜的，你若是还有点良心，还想为我们保留一些打小鬼子的本钱，那就放过他们吧！”

说完，卫平把眼一闭，闭目等死。

“营座，杀人夺马那是俺们干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小兔崽子们，要杀就杀老子，不要为难俺们营座。”几乎是在卫平话音一落的时候，三十多个东北军官兵一同挣扎着站起来，异口同声的大声喊着，面对已经顶在胸膛的枪口一点害怕的感觉也没有，挣扎着就要扑向卫平。要用他们的胸口来抵挡射向卫平的子弹，用他们的生命来捍卫他们营座的安全。不过，很快的这些冲动的官兵就被一个个胡子打翻，用无情的方式镇压了他们的冲动举止。

这，就是真正的军人，不怕死，不苟活。为同袍甘愿舍生的军人！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人被他们杀了，恐怕张崇天更愿意和这些血性汉子交朋友，而不是把枪口对准他们。

“都他妈给老子老实呆着，老子是你们营长，你们是老子的兵。犯了错，自然是老子来顶，老子要付全责。小子，放了他们，俺卫平这条命你拿去！”卫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张崇天，说的豪气干云，不过，不难看出他的眼中，还充满了对手下士兵的不舍与担心。

张崇天掏出手枪指着卫平，他握枪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对于一个军人，特别是自己的同胞，他有些下不去手，不过想想自己手下无辜惨死的场面，张崇天的心随之变得坚硬起来。

“杀官兵就如同造反。造反是要杀头的！其实，我也不愿杀你们，只不过，要是我不杀你们就对不起我死去的兄弟，更无法面对跟随我的兄弟们。如果杀了你，放过其他人我也能办到，只不过我不敢冒这个险，我不敢面对几十万东北军的报复。杀人需灭口，斩草要除根啊！对不起，你的要求我办不到。我不敢用几百兄弟的性命来冒这个险。不过你放心，你们没有完成杀鬼子的心愿，以后我和我的兄弟们会帮你完成的！放心的去吧！”

“你……”卫平怒目而视，自知难逃一死的他没想到面前这个胡子这么狠辣，居然抱着一网打尽，一个不留的想法。奋力的跃起，卫平想要鱼死网破，就算是死他也要拉着张崇天一起去死。

随着一声枪响，卫平无力的跌倒了。临死的时候，他的一双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与此同时，在他还未彻底失去意识的一瞬，他看到一排排亲若兄弟的属下伴随着他一同倒在血泊之中。泪水，慢慢的从卫平眼角滑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停了！

火神庙还是那座荒废了的火神庙，只不过，现在里面没有了剑拔弩张的胡子，也没有东北军官兵。

有的，只是一锅已经煮好的马肉，不过炭火已经熄灭了好长时间了，锅中的马肉汤已经被烤干，一股焦糊的气味弥漫在整个大殿里。除了这些，还有的就是……遍地的尸体！

一百多具东北军官兵的尸体！

树枝上，一群老鸦虎视眈眈的望着地上的尸体，良久之后，在确定不会有什么危险后，上百只乌鸦气势汹汹的扑了下来……

但是随后，它们又以更快的速度飞回枝头，一个个犹疑不定的望着满大殿的尸体。

死气沉沉的大殿中，突然响起一声呻吟，一个东北军的官兵挣扎着爬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乌鸦们目送那个似乎是受了伤的人类踉踉跄跄的走后，再次确定没有危险时，它们再次的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