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崇天被老头吓了一跳,可当看到这老头一声吩咐后,旁边应声出现一条大汉之后,登时又吓了一跳。
这个大汉,比起老头来还要高出小半个头,黑夜里看得稍显模糊,感觉像是深山里出来的老狗熊一般,光这身子往那里一站,就算不动弹可足可以威慑得住十几个泼皮了。
张崇天与那老头满是沧桑透着睿智的眼神一碰,随即仔细打量起他身边的大汉来。凉气袭人的夜晚,这大汉身上居然只着一件没有袖子的小坎肩,一方面说明这汉子身子结实的不像话,另一方面也显示出这对爷俩的生活并不怎么如意,至少,连件像样的衣服也置办不起。
这大汉的身量,足有一米九五上下,尽管东北地区百姓的块头儿普遍高壮一些。可这人的身量也实在吓人,尤其是他不止高大,而且健壮。浑身一团团肌肉贲起如丘。结实的好像铁铸的一般。
和这大汉一比,张崇天的身子板就好像杨柳细腰一般,就算是那个老头都比他壮硕,高大的多。
大汉得了老头的吩咐,走到车子后面,上下一打量,把腰一弯,双手就托住了车底。也不用旁人帮忙,“嘿”地一声沉喝。双臂上肌肉一紧一崩,那连车带货至少**百斤的车身就被他凌空抬了起来。
大汉把车抬离坑洼处,又轻轻放下。看起来轻松自若,犹有余力。好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额头上连汗都没见出上一滴。
“呼!”胡子们看到这大块头如此轻松的就把他们都没辙的车身轻而易举的抬起,立时惊讶的倒吸一口凉气,“好大的力气!好结实的身板!好一条威猛汉子!”
扛起了骡车,大汉拍了拍手,咧嘴一笑,便若无其事地走回老头身边,自始至终也没看张崇天一眼,就连一句话也没说,像是个乖宝宝一般,只不过,他这个身板,他这个相貌,远远和“乖宝宝”相差十万八千里。
张崇天紧盯着这一对看似爷俩的汉子,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把这个大汉拐骗到自己手下,要是有这么一个彪形大汉跟在自己身边,那种威风劲,可比十几个人还要有震慑力。
张崇天慢慢的注意到,这爷俩的身后其实还跟着五六个粗壮的汉子,看起来跟他们是一路的,只不过这几个汉子的身形要远远逊于这爷俩,而张崇天的注意力又一直紧盯着这身材无比威风的爷俩,不经意间就把他们给忽略了。
老头身后的几个汉子看起来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个个衣衫褴褛,实比乞丐强不了几分。看起来,似乎是老头的徒弟才是!
对,是徒弟!
一瞬间,张崇天猜测出这几个人的关系。同样的,他从那大个子青年轻而易举抬动大车就猜测到,这个大个子绝对是练家子出身,不然绝对不会有那么大的力气。想抬起装满货的骡车,没个前千把斤的力气是绝对抬不起来的。
只有练家子才会打磨出这么大的力气,同样,也只有练家子才能无形之中带给别人那么大的压迫感。
练家子!而且还是高手!非常高的高手!
十几个胡子看到老头带着几个大汉就站在离张崇天几步远的距离,虽然他们还是十分佩服这样的大个子汉子的,但是本着警惕的心里,还是非常迅速的把张崇天簇拥起来,围城了一个半圆,人人枪口微抬,有意无意的对着老头以及他身后的几个汉子。形成了相持的局面。
在这帮胡子的眼中,管你是什么好汉,心中佩服是佩服,可要是敢对咱们大当家的不利,那可别怪爷爷们枪口不长眼,打你个满身血花朵朵开!
老头身后的几个汉子看见胡子的反应,立时脸色一变,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整齐的两腿一分,一前一后,一虚一实,双臂微微上扬,就摆出一个拳架子出来。身子绷得紧紧的,只要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马开打。
“突臀挺胯,敞膝开裆,中门无守,敌攻难防。”
要是有国术高手在此,看见这几个人摆出的拳架子,虽然有些隐晦,但也不难看出这几个人练的是什么拳法,在实战当中有多么大的杀伤力。
这几个人的拳式一摆,几乎一瞬间,张崇天和手下立时就感觉到一股股浓重的压迫感,就像是要有什么巨大的危险要降临到自己身上一般。
这是一种纯粹的自觉,只有那种上过战场,杀过人,流过血。经历过生死的人才会有这种感觉。
立时的,包括张崇天在内的胡子们脸色都变了。
“唰唰唰!”
再也顾不得什么,十几个胡子直接把盒子炮掏出来,一人双枪,后面还有两个举着机枪的也把枪口瞄着那几个汉子,只要他们敢妄动一下,那就看看是拳脚快还是子弹快了。
面对枪口的威胁,只有那老头面不改色,至于那老头身边的硕大汉子,好像是个木头人似的,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老头先是退后两步,对着张崇天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示意自己没有危险性。
“咳咳!”老头低咳两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绷紧了身子紧张之极的几个徒弟,大声训斥道:“干什么?一个个练了两年拳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小鬼子来了怎么没见你们上去杀敌?反倒是现在逞能了。都给我滚犊子!”
几个汉子经老头这么一训斥,立时像是霜打的茄子,把拳式一收,双手下垂,低着脑袋不做声了。
老头训斥完徒弟,转过头来正想和张崇天解释几句,谁知道张崇天反而先开口了。
“哈哈哈……”
仰天打了个哈哈,学足了戏文里恶霸地主出场的架势。
“好汉子,真是一群好汉子!”先是没头没脑的夸赞了一番,张崇天顿了顿,构思了一下话语,这才道:“老人家火气忒大了点,都是年轻人,谁没有两分火气?其实说开了都是误会罢了。也怪我手下的没见识,见到几位英雄如此,嘿嘿,如此英雄气概的虎躯,心情激荡,不觉间就有些害怕……”
张崇天一边摸着还没长出胡子的下巴,一边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说才能既不得罪自己手下,又能让对面这些汉子觉得舒坦,最好是主动能投入自己麾下效命。
“嘿嘿,这一害怕吗,人就不知不觉的把枪口抬得稍微高了点。虽然有些不对,但是我这帮弟兄也是……也是……”
张崇天“也是”了半天,急的满脑子全是汗也愣没有憋出一个屁来。此时,张崇天才发现,原来他在打圆场,与人交流这一方面还真没有什么天赋。这么简单的一点事,可要想两方都讨好,对于张崇天来说实在是有些困难了。
张崇天脸色通红,关键时刻竟然说不出话来,还想着收复这些汉子为自己卖命呢,结果出了这么大一个尴尬的事。脸全都丢光了。也幸好现在乌漆么黑的,出了某两个眼神实在好的不像话的人之外,还真没有人能看见张崇天尴尬的一幕。
“妈了巴子的,老子脑子里明明好像有许多知识似的,应付怎样的场面游刃有余,怎么现在连句话也不会说了?那些鬼点子都他***死哪里去了?”
张崇天正尴尬着呢,那魁梧的老头眼中笑意一闪,已经接着张崇天的话道:“这也是贵部户主心切,如此忠心耿耿的属下,张大当家的就不必为难他们了。要说也是老汉这几个徒弟不懂事,仗着练了几年三角猫的拳脚功夫就不知天南海北了。呵呵,不过说开了,这就是一场误会啊!误会!”
张崇天眼睛一亮,这老头识时务,知道分寸,及时帮他把丑揭了过去,而且这老头年纪大,身板高,看起来像是个忠厚老实的模样,他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似的(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
“对对对,没错,就是一场误会!误会啊!”张崇天不知不觉已经被老头牵着鼻子走了,人家帮他圆了场子,张崇天自然借机下台,省的他半天也蹦不出一个屁,到时候丢人现眼。当即傻笑着应和着。
人家既然已经主动示好,自己自然也不能没有回报。张崇天一摆手,手下胡子们会意,纷纷把枪收了起来。一场因鸡毛蒜皮的小事差点引起的流血冲突就此圆满收场。
一转眼,张崇天已经是一脸堆笑着面对老头问道:“还没请教老伯是做什么的?您老真是一副好身子骨啊!”
见张崇天问话,那老头微微一笑,对着张崇天说道:“老汉姓魏。原本是皇姑屯农户出身,粗通几下庄家把式,闲暇中也教教几个徒弟,今天冲撞了张大当家的,倒是让人见笑了。”
“吹,接着吹,可劲的吹!还粗通几下庄家把式?恐怕你这几下的庄家把式收拾十几二十个人都没问题。”张崇天嘴一撇,暗中鄙视着,可脸上却笑得越发的灿烂起来:“原来是魏老伯,不知道魏老伯如今欲要何往?”
魏姓老头重重一叹,说道:“老汉是个苦命人啊!坎柯半生,儿子媳妇死得早,好不容易在一处落下脚,本想种种田地,教几个徒弟,把我这不成器的孙子拉扯成才就了此残生罢了,谁知道没过几天好日子,小鬼子却来了。老汉和几个徒弟不愿做倭寇之民,只得背井离乡了。至于去哪里?呵呵,随遇而安罢!”
张崇天见魏老头他言不由衷,料他必定有所隐瞒,不过这么大一支难民的队伍,龙蛇混杂,形形色色的什么人物都有。谁没有个**?他也懒得拐弯抹脚的盘问一番。还准备着拉拢这几个身手不凡的汉子呢,要是纠缠不清的刨根问底儿,把人惹恼了,那还怎么拉拢人家。
张崇天正想再进一步的拉拢魏姓老头之际,突然后方远处又传来一阵嘈杂的叫骂声,张崇天担忧情况,不得已只好把一腔的话憋回肚子里,匆匆的一拱手道:“魏老伯,小子杂事繁忙,就先不多说了,一路漫长,咱们稍后再聊!”
魏姓老头见状也拱手道:“不敢,张大当家的操心民事,可敬可佩,老汉又怎敢耽搁大当家的时间。大当家的请便!”
“告辞!”
“告辞!”
双方匆匆告别,在魏姓老头以及他身后弟子目送之下,张崇天翻身上马,在手下胡子的簇拥之下,急匆匆的折向难民队伍后方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