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当哥哥再次见到我的时候，我正在幻影天的敛泉边，我在和水中的倒影对话。它不仅仅只是个倒影，而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另一种真实的存在，它和我一样有思想，有生命，只不过它只存在于水中的世界，我召唤它，它就会出现，哪怕没有光亮，它也一样会出现。

**纵它，我说我想要看看它的本领，然后它就动用幻术将樱花树上的积雪飘摇进泉水里。

我骂它笨，我说，你难道就只会这样的雕虫小技吗？

可是我却我看到它无奈的笑着摇头，然后对我说，主人，你所处的视觉空间已经被我颠倒了，那些樱花树上的积雪实际上是从泉水里飘落到樱花树上的。

然后它看到我露出惊讶的表情，坏坏的笑了。

我想不到它竟然可以轻易地就让物质倒流，从虚拟世界过渡到现实当中居然不漏一丝破绽，甚至可以随意更换我的视角，这种顶级的超越让我产生不小的恐惧，可能要不了多久我就该改称它为主人了。

听到卡索的声音，它瞬间消散不见，波光粼粼的水面立刻重新变得清晰了起来，可以看到水底的沙石和那些四处游散的小鱼，泉水叮咚，漫卷飘散的樱花。

卡索诧异的看着我，显然，他似乎已经听见了我刚才在和谁说话，但是却看不到人，从以前的很多事情之后，他真的开始怀疑我神经了。

释，眼睛还是看不见吗?

是的，哥。不过没有关系。我天真无邪的对他笑，笑容甜美，像我们的小时候。

那么漂亮的眼睛，你忍心把它烧掉吗?

我望着他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我知道一切都无法隐瞒，到了需要面对的时候了，我缓慢地说，哥，星旧告诉了你什么?

没有什么，只是我很想看看你的眼睛，现在，将你的眼罩摘下来。

如果我说不呢?

你没有选择的权利，因为我是未来的王，而你不是。

那好吧，也许一切都到尽头了。我缓缓摘下眼罩，然后他看到了我完好无损的晶莹的瞳仁，不过是火焰般的鲜红色。

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学火族的幻术？

因为它强大。

你要那么强的幻术干什么?

为了我这一生最大的心愿。

当国王吗?这就是你最大的心愿吗?

我看着哥哥难过的说不出话，我想起了我的前世，那只不会说话的霰雪鸟。它只会默默的牺牲，命运的悲剧无法言说，可悲的是，它死的时候就连那个曾经被它所解救的人都不知道它是为了什么，认为它为了皇位死得其所。

他问我，释，法榻是你杀的吗?

是。

为什么?

因为他阻止我成为国王。那么岚裳呢?

也是因为我而死的。因为她选择的是你而不是我，而她的选择，会影响父皇的判断。

释，我没想到你竟然为了皇位会变成这个样子。

哥，你可以说我是为了皇位。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有个心愿，为了这个心愿，我不惜牺牲一切。没有人可以阻止我，没有人。我摸着自己的头发，对他说，我说，哥，你看我的头发，那么长，所以，没有人可以阻止我。

当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哥哥手中的冰剑已经刺穿了我的胸膛。我诧异的望着他，我说，哥，想不到你真的会杀我。然后我俯身过来，微笑，亲吻他的眉毛。我说，哥，在我死了之后，请你自由地……

然后我的眼睛就安然地闭上了。我躺在哥哥的怀中,像个婴儿一样安睡。睡着的时候，我满足的笑了，哥哥终于可以抱着我了，还像以前的小时候，当我们流亡在凡世，大雪纷飞，汹涌而过，哥哥抱着我走在漫无边际的冰天雪地里，每次只要我说冷，他就会毫不犹豫的解开长袍，把我紧紧的裹在怀里，而这样的温暖，我等了几百年，一直孤单寂寞的足足等了几百年，等到从一个小孩子长成了一个大人！从他离开雪雾森林，我就一直在等，但是自从长大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抱过我，而这次是回到刃雪城后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最后一次。

我死的时候，哥哥抱着我，长久的哭泣，我的快要冷却的心几乎感动的快要活过来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天意，命运的转轮无法改变，我们生来就是被人操纵好的棋子，原来，所有的关于幻城的预言都是正确的，只是我不知道这幕后的一切都是谁在掌控，我很想知道。

我不知道星旧为什么要背叛我，他都和卡索说过些什么？如果不是他，或许我就成功了，这样的结果正是别人想要的，我想预言幻城的那个人此刻一定在欢笑，恶毒，阴险的笑。

都是我的大意，其实卡索开始并杀不了我，如果我早有防备的话，在他出手之前运用摄魂术很轻易的就知道他下一刻会干嘛，然后在他的冰剑贯穿我的胸膛之前快速幻移，或者直接运用幻神术将我和他的位置对调，然后他就会被自己的冰剑杀死。

但是无论哪一种选择都是我所不愿意的，我完全想不到我的哥哥，卡索，会对我动手，所以我很轻易的就死在了他的手上。按照我的灵力，我很轻易的就可以杀死他，但是我不想伤害他，在我们流亡凡世遭到别人欺凌的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给他快乐，哪怕付出我的生命。

雪白晶莹的血液从我的胸膛里流出来，在落满雪花的地面上蔓延开来。哥哥没有动用幻术屏蔽风雪，我知道此时此刻他一定很寒冷，于是我曲起食指默默念动咒术，将身体里流出的血全部化成火焰般的红莲，所过之处，温暖如春。大雪从天而降，落满了我和哥哥的一身。我很难过，几乎流尽了所有的眼泪。我想我是失败的，因为我最终也没能给他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