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画中的那片海岸叫做离岸,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冥冥之中就已经预示着无悔的死亡和疼痛的别离,我知道,我终将葬身于此,终将在这里和自己一生中最爱的人唯唯而别。炼泅石是一块囚禁之石,囚禁住自由,囚禁住一个人的生命和灵魂,它像一座巍峨的塔,像一座坚不可摧、冥顽不化的伤疤,深深的烙印在一个人的心里,可怜的卡索一生终将为它所囚。卡索,卡索,卡住的爱,锁住的情,被卡住翅膀的一生注定只剩下痛苦与泅渡。哥哥,为什么你总是我心中那道无法愈合的疼痛与伤痕?为什么每当我又想起你总是会被无数次的感动的热泪盈眶?
每当看到那些冷艳的红莲,它们总是会让我的内心深处出现大片大片流离失所的荒芜,我为她的美丽而着迷,我总是无数次的幻想,一个人的生命何以会惊艳的如此凄美。
相传,这种神奇的莲花只在火族疆域生长,它们在整个火族大地上长开不败,它们象征着绝望,破裂,和不惜一切的爱。
而那只身形巨大的白色的鸟叫做霰雪鸟,它们总是在冬天结束春天开始的时候出现,因为它们的叫声,可以将冰雪融化。而我的前世,就是那只为了解救哥哥而惨烈的撞死在炼泅石上的霰雪鸟。而哥哥的前世,就是那个最终被我解救下来,但是却难过的哭死在我身边的那个因为触犯禁忌而被禁锢了自由的人,我害怕哥哥在没有我的日子里会感觉到寒冷,所以我将我身体里面流出的血全部都化成了遍地汹如火焰般的红莲,红莲过处,温暖如春。
然后,所有的预言到此结束。这就是我在哥哥的房间里看到的那幅画的内容。可是,当我回想起往事时,却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我不知道为什么在哥哥的房间里也会出现这么一张一模一样的画,难道已经有人知道了秘密?或者说哥哥也曾看到过那本书?那么,所有关于那幅画的预言哥哥是否已经知道?他真的已经知道了吗?
然后我就突然又有一种莫名的恐慌,我不知道当哥哥有一天也知道这个秘密的时候,他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他是否会突然醒悟过来,然后公然退出我和他的角逐?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我们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为了一个王位,兄弟之间反目成仇。但是,怕只怕哥哥他并不知道,而关于这种预言的传说,也只有全靠他自己一个人全部参透,这是冰族各族之间的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幻术师只有自己设法参透梦境和预言才能有效,占星师自由占星自由释梦,谁都无法强求,当然,对于自己不能说的事情,占星师虽然有可能心里面很清楚,但是却不可以在幻术师面前随意乱说,因为这些东西一直都是法典上所规定的,一旦违背就是触犯了禁忌,就会相应的受到应有的处罚。
我带着疑惑,偷偷的回到了阔别已久的雪雾森林,当我再次来到老屋前面的时候,我发现,当年我离开时种的那棵树早已经枝繁叶茂,站在树下抬头看天,蕴暖的夕阳从树叶的缝隙里掉落下来,一下子就洒落了全身。
微风过处满树的紫色花瓣纷纷扬扬飘落而下,落在我随风浮动的白色长袍上,像一场华丽、唯美、又急促凋零的悲伤。我的银白的发飞扬在风里,我张开双臂,发觉自己周身都笼罩着圣光。
老屋坍塌在一片杂草当中,远远看去像是一座坟。那六棵树依旧苍郁而葱茏,我站在老屋前,远远地听见森林深处传来悠闲地鸟鸣和孩子们的欢笑,这一切都是多么的熟悉,曾经的那个孩子已经长大离开了,并且还带回了无尽的忧伤,我恍惚的站在那里,回忆温暖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哭泣。
通过透视我看到那两样东西完好无损的埋在地里,我放心的笑着离开了,怎么会有人知道呢?只要我不死,没人会得到那个梦境。看来是我自己多虑了。
我很想再去看一看婆婆,但是我又突然不想让她知道我来过,我更加不想让她知道我回来的目的和动机。
可是,当我走到森林边缘的时候,却发现婆婆已经早早的等在了那里,不可避免的,我遇见了她。
婆婆先开口说话了,她说,二皇子,我刚刚送走了你哥哥,这次是来送你的。
我想,她可能已经知道我回来了,但是我却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我已经回来了,并且还要早早的站在这里为我送行。更加让我担心的是,我不知道她是否已经知道我回来的目的,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知道在我去了刃雪城之后所做过的一些事情,如果她知道的话,又将该要怎样对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很害怕。
看到她眼神高傲,面容冷峻的站在那里,冰冷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利刃一般,刺进我的胸膛,我的心里泛起无边无际的忧伤,难过的想要哭泣,但是我没有哭出来,我强忍着夺眶欲出的泪水,用一种决然、桀骜的眼神迎接婆婆的目光。
那一刹那,我分明看到婆婆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恨和恶毒,邪恶、阴霾的风雪在她的瞳孔里弥漫而过,但是一瞬间又顷刻黯淡了下去,她一下子变得苍老难辨,佝偻的身躯变得更加矮小。
她一定不愿相信昔日那个总是坐在她腿上对她撒娇,需要她宠需要她哄的小孩子,翅膀已经硬了,已经长大了,终有一天可以这样倔强、肆无忌惮的面对她,而且是站在和她完全对立的地方,剑拔弩张。
我们就这样尴尬,局促的互相对视了良久,然后我低下头从她身边走过,一句话都没有对她说。
但是我却在转身的一瞬,早已经禁不住泪眼潸睨。
寒冷的风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一下子就灌满了我的幻术长袍,我像一支猎猎作响的旗帜,义无反顾的迈向前方,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