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卓府，萧若水只觉有说不出的神清气爽，看着街市上热闹的人群，脸上又浮起他那招牌式的坏笑。

这才是自己熟悉的生活，他一脸痞相，无赖的摇头晃脑，东探探西看看。偶尔看到美女，贼性不改的吹吹口哨，做做鬼脸，甚至还明目张胆的尾随一段。吓得姑娘们花容失色，他却得意的大笑，浑然是地痞无赖的做派。

边走边玩，眼睛突然停留在小吃摊上，热气腾腾的包子，白白的惹人怜爱，香气四溢的馄饨，令人垂涎，他的脚步被吸引，便在摊上坐下，准备大饱口福。

跟卓府精致的早点无法相提并论，不管是色香味，都有老大的距离。唯有一点远胜卓府，那就是食欲，萧若水只觉食欲大开，两口就把一个包子咽下。舔了舔指头，然后“呼哧呼哧”几口，大半碗馄饨已下肚，此时的感觉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痛快！

两次几近要饭的经历，让萧若水深刻明白，吃进肚里的才算自己的，所以他认为，食物是拿来吞的，不是拿来品的，细嚼慢咽从不会在他身上出现。

不到片刻，肚子已经是一种充盈的满足，舒服的打了个饱嗝，伸个懒腰，这个早晨太美好。

迎着炫目的日晖，萧若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小吃摊前而过。步伐坚实，不紧不慢，每一步的距离似乎是用尺子量出来的标准，左手握剑自然下垂，右手有规律的摆动。

心念一动，他跟了上去。

两人不紧不慢的走了片刻，前方就是瘦西湖。杨柳依然轻舞飞扬，只是绿意更浓了，似乎狠狠的提醒行人，春天就在眼前。

那人停下，转身，脸上一片风尘，淡淡道：“真巧。”

“拉到吧，老包，你故意找老子的吧。”萧若水笑嘻嘻回了一句。

包不同点头承认，语气依然平淡，道：“我在卓府门前等了三天，终于见到你。”仿佛在说别人之事。

“为何不进来找老子？”

“富甲天下的卓府，不是我可以来去自如的地方。”

“难道他们不让你进？”

“也许，如果他们知道我的来意，决不会让我进去。”

“飞鹰帮都散伙了，你还要跟老子拼命？”

“是的。”包大同坚定的道。

萧若水皱了皱眉头，对于这个老顽固，不知该怎么说。虽然尊重他的原则，可毕竟这已经时过境迁。想了想笑道：“老包，太阳每天升起，这天底下到处是新鲜事，你何不向前看呢。”

包大同没笑，他觉得一点都不好笑，面无表情冷冷道：“你我上次已经割袍断义，今天又何必多言。”

萧若水心里抓狂，他要杀自己，自己却不想杀他，这架还没打，自己就已立于不胜之地。加之他武功高强，想要脱身也非易事。忍不住骂道：“你他娘的，老包，不要以为老子怕了你。飞鹰帮都被人毁了，你不去找那些人拼命，反倒跟老子斤斤计较。”

“不是为了飞鹰帮，是为了大小姐。”包大同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语气依然淡淡。

“他娘的……”萧若水想破口大骂，可是不知该骂谁。

“大小姐死了，我要替她完成心愿。”包大同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戚色，声音微微的颤抖。

梅之影死了！包大同的话，有如惊雷，狠狠的击中了他的心口。原先藏在内心深处，那种莫名的担心和恐惧，瞬间得到了印证。他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突然间听不到包大同在说什么，只见他的嘴在不听的动。

他本能的忍住了眼泪流下，虽然很想大哭一场。他强行站着，虽然双腿已经发软，甚至觉得自己的腿已经失去感觉，好像没站在地上，而是向万丈深渊滑去。

任何事情突然间都失去了意义，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找到她的躯体，陪着她守着她，不能让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走。

她的笑语嫣然，她的雨带梨花，她的温软耳语，她的旖旎体香，此刻竟是如此的清晰，一一在脑海停留，又似乎慢慢消失。萧若水大惊，他终于意识到，她走了。

恐惧再次涌上心头，他感到很冷，这个冬天特别冷。耳边的声响渐渐恢复，行人匆匆的脚步声，风吹杨柳声，一切都恢复。他狠狠的回想跟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一颦一笑，一嗔一喜，她所有的话语，所有的温柔。

突然想起，上次在农家土院里，最后一次见她的情形。她迷醉的眼神，疯狂的吻，在自己胸膛划过的纤纤玉指，甚至连她的扭动和颤栗都是那么的清晰，还有她说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眼神。

那次最后的见面，她还谈到过死，想不到真的是诀别。“若水，如果有一天我遭遇不测，你会怎样？”记得当时她是这样问的。“那，我会守在你的坟前，陪你聊日月星辰，和你说花开花谢，不会让你孤单，更不会让你寂寞。”记得自己是这样说的，想到这里，不禁又悲从中来。

记得她听完自己的话，满眼温柔水汪汪的看着自己，说：“若水，爱上你真好。”然后接着又说：“若水，如果真是这样，我不要你陪在坟前，我要你完成我们在做的事。我不会孤单寂寞，因为我的心永远跟着你。”记得当时自己玩笑的道：“如果你不在了，我哪儿还有心思干这事。”然后她轻轻的握住自己的手道：“若水，我不期望你叱咤风云，也不在意你是否扬名立万，但这件事一定要做完。这场灾难太大，牵涉的人太多，我们能尽多少力是多少力。这样，哪怕你没有陪在我身边，我也欢喜得很了。”

萧若水痴痴的回忆着，不觉就把这句说了出来：“我也欢喜得很了。”深深的吸了口气，为了她，还有先行一步的羞月，自己必须干下去。他恢复常态，眼前还有人，什么事情等一下再说。

包大同一直看着萧若水脸上阴晴不定，不知他在想什么，最后听到他说的话，不仅大怒道：“你小子说什么？亏你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萧若水一怔，突然明白过来：感情这包大同理解为，之影死了我也欢喜得很了，难怪他要大怒。

他不便解释什么，岔开话题，平静的问道：“她怎么死的？”

包大同仔细的注视着他，良久后道：“遭到大批蒙面人围攻，突围后只剩大小姐、钟叔和我三人，在清风崖被追上。大小姐被打下悬崖，钟叔施救不及一起跌下，我重伤晕死过去反而捡了一条命。”说完包大同轻轻的拔出了手中的剑。

萧若水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应战。

包大同盛怒之下出手，招招都是杀招，而且不顾自己死活，全然是拼命的招式。好在萧若水今非昔比，已非那日在流云山庄前决斗的萧若水。

又是“漫天流星”！

这是包大同成名的“流星剑法”的第四十八式，也是最后一式。当日逃离流云山庄和他决斗时，就见他使过，后来云羞月告诉自己才知道是“漫天流星”。

剑影如漫天的烟花，当时的自己不知哪里是实哪里是虚，差点伤在他的剑下。随着武功的进步，今天看起来，这一招也很平常。漫天的剑影里，只有上中下的三剑是实，其它为虚。

萧若水冷哼一声，一拳打出，貌似武当长拳中的“七星手”，可又不全是。拳钻进剑影，剑光暴涨之后，一切恢复平静。

可怕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