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梦头也不回地奔出了医院,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了一个时辰,不知不觉竟然跑到了故宫。
触摸着大红墙,触摸着玉栏丹樨,触摸着不曾忘却的缠绵记忆,泪如雨下。挥一挥衣袖,真的无法带走一片云彩吗?是到了告别的时侯吗?福临,哦,福临,真的要跟你道别了吗?从今以后,你就只是孟飞了。
不当他是孟飞又如何?今天中午当她在朱珠家里,用他送给朱珠的化妆品教朱珠化妆时,她的心情早已经一片狼籍。孟飞到底送了,他到底送给朱珠了。他是对董鄂妃痴心,对朱珠用心,对她却无心。那么,她还那么上心做什么呢?留恋什么?痴守什么?算了,嫁了吧,就这样嫁了吧。
这样暗自做决定的时侯,心好痛!痛得心脏要碎裂掉。她离开了故宫,华灯初上,行人如织。
一个人大街小巷兜兜转转,也不知转了多久,茫茫然看着麦当劳与牛排馆的人群由蜂拥到寥落,她感觉不到饥饿,只感受到了由心底泛起的寒意与冷清。掏出手机看看,已经十点了,穿着高跟鞋的脚后跟及脚趾开始疼痛,应该找个地方坐坐,休息一下了。
偶然于街角,抬头看见一块闪着亮光的水晶招牌“夜未央”,她觉得,这名字很有意境,就随意步入这家小酒吧。
“来瓶太阳啤!”她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朝酒保大喊。
她饮着酒,一杯接一杯,没多久,言谈举止已经有些身不由己了。
一个帅哥坐到了身边,举着酒杯冲她吹了一声轻挑的口哨,暧昧地搭讪:“美女,不介意一起喝一杯吧。”她抿嘴一笑,眼神迷离,向他举起了自己的高脚杯,碰碰杯,一饮而尽。帅哥以为有机可趁,挨近了些,陡然拿出几张塔罗牌:“美女,抽一张,看看我们之间的缘份。”
小梦低下头“哧哧”笑――多老套,多无聊呀。可是自己现在不也很无聊?她手支着小巧的尖下巴,微仰着脸妖魅地看着他,轻轻抽了张。
“当当当,看,恋爱哦,”帅哥象变魔术的小丑将那张牌现了出来,“看来我们之间很有缘份。”小梦忍不住又低下头“哧哧”笑,真是太可笑了,她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招呼酒保:“再来一
杯。”
酒保看看她,很有良心的建议:“美女,你醉了,还是少喝点吧。”声调不高不低,不卑不亢,不亲不疏,随后又忙着调酒了。她迷离地看着酒保,觉得酒保比帅哥有魅力。
“美女,”帅哥又挨近了些,几乎要靠在她身上:“有什么伤心事吗?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说出来心情就轻松了。喏,这,免费借你靠靠。”他指指自己的肩膀。小梦笑了两声,不理她,趴在吧台上,反复唱着周杰伦的《*台》――
你的泪光 柔柔中带沙
苍白的月弯弯勾出过往
夜太漫长 凝结成了霜
是谁在阁楼上冰冷的绝望
雨轻轻弹 朱红色的床
我已身在之上被风吹乱
梦在远方 化成一缕纱
随风飘散你的模样
散满地上 你的笑容已泛黄
花落人断肠 我心事静静躺
北风乱夜未央 你的影子剪不断
徒留我孤单 在湖面生霜
花已香完 飘落了灿烂
凋谢的石道上泥泞不堪
守末渡江 秋行拆两半
怕你上不了岸一辈子摇晃
谁的江山 马蹄声狂乱
我一身的戎装胡萧沧桑
天微微亮 你轻声的叹
一夜惆怅如此委婉
散满地上 你的笑容已泛黄
花落人断肠 我心事静静躺
北风乱夜未央 你的影子剪不断
徒留我孤单 在湖面生霜
唱着唱着,泪流满面。反反复复,不知唱了几遍,帅哥开始觉得有点无聊。他左看右看,看看没有人注意,顺势一手搭上她的左肩,一手扶着她的右腰,好象要强行将她带离。杜小梦好象忽然从酒醉的状态中惊醒,反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妈的!臭婊子!”帅哥恼羞成怒,粗暴地挥起拳头。小梦惊了一下,酒醒了一半,惨了,根本来不及跳开,身后的高脚椅阻挡了她的退路。但拳头并没有落下――酒保准确的抓住了他的胳膊,稳稳的有力的在半空中拦截了它。帅哥看了看酒保凌厉坚定的眼神,不由心虚,他奋力抽离自己的手臂,忿忿离去。
酒保关切地问小梦:“你,没事吧?”酒保看起来很酷,棱角分明的脸庞,浓而黑的两道剑眉直入发鬓,挺直的鼻梁,坚毅的薄唇带点冷酷,象摇滚乐手一样的长头发,显得十分有个性。
小梦摇摇头:“谢谢。”醉眼朦胧中感激地瞟了他一眼,跌跌撞撞地向外走。
“你确定你可以回家吗?”酒保仍不放心。小梦没有回答他,仿佛心不在焉,一边唱着《*台》一边往门口走。
“算了,还是我送你回家吧。”酒保自己嘟囔了一句,回头向吧台交待了一下,就赶上前扶着她走出酒吧。酒吧外停着的一辆装扮得很酷的小吉普,他推她进副驾座,然后发动引擎。
“你住哪里?告诉我,你住哪里?”酒保探过头问。
小梦摆摆手,任性地反复:“我不回家,我不回家……”
酒保有些无奈地坐靠在皮椅里。过了一会儿,他开始翻找她随身带的小包包,本来想找手机,打电话给她的家人,无意中看到一本小笔记本,随意打开翻翻,发现扉页详细写着杜小梦的资料――名字,电话,血型,身份证号,家庭地址等等,应该是杜小梦本人写的,防止本子丢掉还有机会让好心人送回吧。
收好笔记本,酒保驱车前往天香楼。车窗没有关,杜小梦被初夏的凉风一吹,酒仿佛醒了一半。她四肢不听使唤,全身轻飘飘,不由自主地一遍又一遍地唱着《*台》,但意识却渐渐被夜风吹醒, 她回头醉眼迷离地冲着酒保嘻嘻笑:“为什么送我呀?为了证明你是好人么?”
酒保冷冷一笑:“哼,这年头,不论做什么事都会被人质疑动机?好事,坏事?好人或者坏人,还有区别吗?不知道从什么时侯开始,评价别人好人等于骂他傻子,你是在骂我吗?”
小梦笑道:“深刻,太深刻了。”
酒保又冷笑道:“不,我一点也不深刻,我挺肤浅。说真的,你要是一丑八怪,我还真不会管你。也就因为你长得这么靓,怕刚才那小子不死心跟踪你,我才勉为其难送送。”
小梦点头赞许:“所以,你有企图吗?有的话可以考虑,我喜欢诚实的人。”
“动心有,企图没有。”酒保老老实实地回答。
小梦似醉非醉,迷迷糊糊地呢喃着:“嗯,够坦率。我看看你,让我看看,你有点酷哦。酷哥哥,还有酒吗?你不是在卖酒的吗?我不想回家嘛,我想喝酒……”她扯扯衣领,感觉很难受。闭着眼睛陷在皮椅里象是睡着了。她酒醉的样子算十分文明了,既不呕吐也不过份发疯,只是头很痛,想睡觉而已。
吉普很快停在天香楼门口,事实上,天香楼与夜未央酒吧离得并不远,开车的话不过十多分钟的路程。
“杜小梦,到家了,杜小梦!”酒保用力摇晃她。
好半天,她才如梦初醒,挣扎着坐起来:“到……到什么家呀?我不要回家,我们再喝酒嘛。”
“别喝了,快下车吧。酒保下车打开车门,想把她拉出来,她手死死抓着车门,偏不出来。不仅如此,又开始高歌《*台》。
酒保好笑起来,无可奈何地与她进行拉力战。他不想太过用力,怕伤了她,可她就是死赖着不肯出来:“去,去酒吧,酷哥哥,你那酒吧,叫啥名字?怎么一下子忘了?想不起来嘞。”
“夜未央。”
“对了,对了,夜未央。好好听。好有意境。我们去那儿,就去夜未央。我不想回家。真的不想回家。回家有什么好呀?头疼死了,我不要去想那些该死的麻烦事,酷哥哥,我们去喝酒嘛。我不回家,就不回去嘛……”她使劲拉他回车上去。
酒保站在那儿任凭她拉扯,两道剑眉不由拧成一个“川”字。哎,美女难惹,所言非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