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甚至很多时候,她连自己的母亲是谁都忘记。不知道父亲是谁是因为,她的母亲也不怎么知道。不知道母亲的原因是,她不觉得这是她的母亲。
一个风流成性的女人,在东亚邂逅了一个帅哥,然后罗曼蒂克一场风花雪月的游戏,最后有了苏苏。所以说,连苏苏的母亲提起苏苏的父亲也只是说:“东亚人,很帅!”这样而已,至于那帅哥的名字,只记得一个姓――苏而已。
不过很多东西不需要直观的了解,有的时候推理就能得到真相,比如,那是一个自然人,因为苏苏妈是个调整者,而苏苏是调整者自然人的混血。
“我没看错人哦呵呵!自己长就能长得那么帅哦!”
这句话请无视……
苏苏不喜欢这个母亲,非常不喜欢!她太随性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正如苏苏问为什么要生下自己的时候她说的那样:“啊?想生就生咯!突然觉得养个小孩也挺好玩的。”
是啊,挺好玩的,玩腻了就不玩了。
对苏苏来说,她的母亲只有一个人而已,那个人不是她。
曾经有一个叫方琪的女孩,是个弃婴,所以叫方琪,叫放弃。
先天器官衰竭,注定活不过二十岁。想必这就是她的父母放弃她的原因――花费二十年的时间来养一个人,然后她啥事没干就死了。这就像一个刚刚被前辈传了一身内功的毛头小子初出江湖第一战就被暗算挂了一样,毫无价值,反倒浪费了那些投入。
可是,正像一切文艺作品中所说的那样,弃婴会有人来收养的――这就和说出大秘密的人一定会速度咽气,在战场上说忌语必死一样――方琪被一个女人捡到了,这个女人的职业,用比较含蓄的语言说是:出来卖的……
有一种病叫天才病,凡是牛X哄哄的天才大多拥有很大的缺陷……
这个病和方琪毫无关系……
恩,就是这样,不是有缺陷的就一定是天才,有的时候这缺陷给你就是让你受罪的。
“人只要活下来了就好,在乎那么多别的东西干什么呢?”
这是方琪养母的哲学。
方琪从来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教育,更加不可能有什么娱乐,她的一切都是养母教的,6岁操持家务,12岁出去谎报年龄打工……当管家的人生真正落在头上才知道其中有多少的痛苦。
最悲伤的是,方琪的身体显示出了那自生而来的天赋――经不起劳累……
简直就像是养了一个大小姐在家里。
可是方琪的养母从来没有一句怨言。
“活下来不就好了么?我这个人哟,最看不惯的就是随随便便死啊活啊的那些人,明明能活,怎么不是活呢?什么叫比死了更难受?死了,什么都没了,那不是最可怕了么?”
方琪想,自己两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有这样一个妈妈。不管她在外人眼中是多么的低贱,她是一个伟大的人。
方琪的养母学识不高,只有高中水平,而且是个数学白痴,这也直接导致方琪的学识只能算初中,数学更无法想象的烂,仅仅是算账无碍这样而已。
很多时候,方琪想下水,但是她的养母阻止了她:“我这样就无所谓咯!你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要轻易地走下来啊……”
其实,当方琪真的到了能下水的年龄的时候她已经下不去水了。
一个跑几步就喘的女人,谁会有兴趣来……恩恩……呢?难道找乐子玩尸体?
做文职没文化,做小工没体力,做又没能力……
废物啊……废物……
废物唯一能做的就是痴痴的去想象未来的事,即使她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所以她开始写东西,很少的一些心情杂记。
当她随意的将写的东西投出去然后获得三十二块的稿费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生存的理由。她拖着日渐残破的身体去埋头写作,可是永远只能换来那一点钱而已。
但是她想要给自己的存在留下一点痕迹,所以她埋头创作,写了一部自传体小说。小说的最后,女主角一边咳血一边仰天高呼“我不认输”。
正如祥林嫂的故事受到那些老爷太太的追捧一样,闲的蛋疼的人们急于看一些悲惨的故事换取一点眼泪――这本文笔平平,仅仅能算是通顺的小说竟然出版了。
她对她的养母说:“妈,你看我能赚钱了,我不是你的累赘了。”
那个坚强的女人只是摸了摸她的头:“你从来不是我的累赘啊!”
也许之后会有什么天才少女作家之类的新闻炒作,但是,那一切都在那一天和她远去。
她站在门口,看着母亲又走向夜幕之中――泪眼婆娑。
接着一辆车飞驰而过,带起了母亲的身体。
她冲了出去,然后看到那肇事的车飞快的绕过了地上的女人,扬长而去。
她奔跑,这段路不长,这里离医院的路更加不长。可是――
身体很痛,从里到外,撕裂的痛,喉咙里向外不断地渗出鲜血,视线也模糊了。
她知道,这身体不行了,在缺乏吊命金钱的情况下,那些器官早了两年结束它的使命,甚至,因为这次刺激激化了它们的恶化。
方琪跌倒在地,向着倒在街心的女人爬去,视线中,没有任何人伸出援手,只有围观的无聊之人在指指点点。
“……看,那个鸡……”
隐约中传来这样的声音,方琪想对她大喊:“你他妈连鸡都不如!”
可是喉咙里只泛起更多的血花。
――老天……再给我三分钟……求求你……
如此祈求,可是毫无用处,视线渐渐模糊,黑暗笼罩,最终一无所有。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一个陌生的身体,陌生的地方。
好恨!恨这个世界!
难道为了补偿那早早结束的生命而赐予了我新生?尚不如让我回到那时,只要三分钟……
迷茫么?厌恶么?纵使新的生命那么多不同,强大的预感,强大的记忆力,明显强了许多的身体素质……
只有真的在两个身体里走过一圈的人才知道,调整者和自然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差距。所以很多年之后,那种“调整者也需要学习”的论调出现后苏苏嗤之以鼻,这明显,就是在偷换概念。
憎恶啊!憎恶世界,憎恶自身,憎恶那些不公,那些让人憎恶的人……
迷茫啊!不知何去何从,不知存在的意义,不知这世上有谁可以依靠……
直到那一天,和那个神秘而优雅的男子在街头相遇,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瞬间捕捉到对方,彼此对视。
仿佛世界都已经不在重要,纵使天地变换,也无法掩盖对方的存在。
他们都在对方的身上,感觉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东西,是的,直透内心深处,完全一样的东西……
“只有命里注定的人才会和我产生感应。”
那个优雅的男子走上前来,对她这么说着。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这命里注定的人分很多种,有的人是仇人,有的人是亲人,有的人,只是路人。
其实,克鲁泽只是好奇,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会有和自己完全一样的情绪?
苏苏也是好奇,为什么这个人,会有和自己一样的哀伤。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