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京都?京。

缠绵天地间多日的暴风雪终于停息下来，积雪上空漆黑的天幕上，挂着一轮满月，泛着点点诡异的血红，漫天闪烁的星辰好似一双双冷漠的眼睛，无声的俯视着建在青鸾山半山腰的大?皇宫，火树银花的皇宫犹如嵌在皑皑白雪中的一粒明珠，那般璀璨耀眼，光彩夺目。

驻军边境多日的北昱终于退军，金城之乱也已平息，乱民尽数伏诛，今日又正值上元佳节，圣武帝在紫鸾殿设宴，君臣同乐。

正是茂苑城如画，阊门瓦欲流。还依水光殿，更起月华楼。侵夜鸾开镜，迎冬雉献裘。从臣皆半醉，天子正无愁。[注]

美酒佳肴被身着彩衣的宫女流水般轮番奉上，舞姬们只着了一层薄纱，美人肌肤胜雪，**，纤腰长腿，摇摆着玲珑的身段，扬起身上的薄纱，不时上下翻飞，一片春光尽落入众人眼中。

喝的醉眼朦胧的朝臣们，直愣愣的盯着大殿之上妖娆舞着的舞姬，她们薄纱下妖娆的身段像蛇一般缠在男人心上，让他们饥渴难耐，*难忍。

皇帝慵懒的靠坐在金光灿灿的龙椅上，满足的看着大臣们的痴态，这一派奢靡只属于我，这是我的天下，我的皇宫，我的女人，你们，都只能看着，谁也别想染指。

殿外依旧清冷，不时有长风吹过，刮下琉璃瓦上一层薄雪，紫鸾殿内却香风阵阵，春意融融。

朱门外凭他山河破碎，朱门内犹自醉生梦死。

沉沉夜幕之下，覆盖着皑皑白雪的青鸾山，雄浑险峻，傲然矗立在?京尽头，平原之上拔地而起，仿佛一把利剑直指苍穹。

数百年前，大?的开国皇帝轩辕雪魄在此称帝，建立国都，又将盛醇宫建在青鸾的半山腰，也许就是为了从青鸾山上俯瞰大地，傲视苍生，彰显帝王本色吧。

此时，通往盛醇宫的官道上，一匹通身雪白的马儿气喘吁吁的奔跑着，四蹄在冻硬的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马上的人儿一袭灰色的狐皮大衣，俯身在马背上，刺骨的北风卷起雪粒利刃般吹在他脸上，凌迟般一寸寸透过看起来有些短小的狐裘，割着早就已经僵硬的身体。

他微微直起身体，原来是一个面容俊美的少年，身前还坐着一个人，身材娇小，竟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女。

不知是北风吹得还是因为被少年护在怀中，少女面色微微泛红，抬起头来看了看矗立在半山腰的盛醇宫，微微皱了皱眉头。

北风隐隐送来一阵丝竹鼓乐之声，少女转过头来，心疼的拂去少年眉毛上挂着的寒霜，低声说道：“公子，快到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这样雪后初晴的夜晚，他和公子本应该与师傅在一起，坐在暖湖边，梅树下，燃起红泥小火炉，温一壶醉红尘，猜拳行令，喝到天明。

少年也抬起头来看了看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十年了，他又回到了这里。

曾经，他被这所宫殿的主人视为妖孽，要在蔷薇广场上烧死他。

不是没有恨，可是有些事，生来就已经注定，比如命运，比如血脉，他无法逃避。

轩辕夜冷若冰霜的脸上划过一丝痛苦的神色，缓缓开口道：“疏梅，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想就可以不用去做。来的路上你也看到了，那些难民……”

“可是，北昱已经退兵了，金城民乱也已经平息，你明明可以不用回来的！”疏梅不服气的打断他的话。

少年沉吟半晌，缓缓说道：“北昱此番来犯，吞并天下的野心，昭然若揭，他们早晚会将战火燃烧到大?，今日只是金城，他日就可能会是?京，翠微谷也一样不能幸免，我必须回来……”

“公子，就算要打仗，这江山不是你的江山，子民也不是你的子民，他们再怎么受苦，与你何干？你忘记了当初，他们是如何对你的？”疏梅激动的不能自抑，涨红了小脸，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流淌下来。

公子，你为什么要回来？

你那个皇帝老爹十年前就抛弃了你，他把你关在兽笼里游街，他要在天下人面前用火活活烧死你，而你想要守护的子民也早就抛弃了你，他们害怕你，嫌恶你，眼睁睁的看着只有五岁的你被关在兽笼里，骂你是妖孽，用臭鸡蛋，烂菜叶，甚至是石头狠狠的砸向你，这样的父亲，这样的天下，真的值得你去守护吗？

少年墨色的头发被风吹起，他仰起头看了看天上那轮诡异的明月，那血红，仿佛是谁喷洒的一腔热血。

“疏梅，你看那些浸泡在冰河里的尸体，沿途冻死的难民，满目疮痍的城池，若要我置天下苍生于不顾，于心何忍？”

轩辕夜感觉到疏梅肩膀的抖动，知道她在哭，微微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想放在她肩上，心口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猛然想起师父的话：“这蛊霸道的很，切记，对万物皆不可动情，否则蛊便会反噬，一旦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伸出的手又缓缓垂下，少年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漠，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暗红的双眸中透着坚定的光芒。

疏梅，不是我不想，可我已经回不去了。

当我踏出翠微谷的那一刻，当我看到金城伏尸百万的屠戮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纵然这一生，我都将陷入腥风血雨之中，面对杀戮血腥，骨肉离散，家破人亡，甚至有一天，我的双手也会染满鲜血，也会亲手制造这一切，我还是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守护这个国家，是我一生的使命。

注】这首诗是杜牧的，拿来用用，特此注明。

作者题外话：试考完了，我回来了，接着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