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独逸跑到林子背后时,冉仲莲已经醒了过来,正手扶着树干,望着空中浑身通红的白龙发呆。
黑夜无边,只有白龙散发着红光,醒目得刺眼。
曾独躺在冉仲莲的脚下,昏迷着,身上覆了一层稀疏的落叶。在他的身旁,除了修云修风修松等三人的尸体,竟然出现了许多死去的小动物,老鼠,蛤蟆,鸟,蛇,甚至还有山猫。
天地箫煞,十里皆杀!
冉独逸心头发寒,皱着眉,也不和侄儿说话,解开曾独的穴道,取出了塞耳布,看着他恢复知觉。
曾独抬起眼皮,慢慢地转了一圈,没有听到可怕的箫声了,才吐出一口气,问了句,“那些绿鬼呢?”
冉独逸指了指离他不远的那三具腥臭的尸体。
“老冉,他们是谁?”
“修云修松和修风。”
“啊――怎么会?”
曾独似乎被淋了一头冰水,完全清醒,坐了起来。回忆起昏迷前可怖的场景,不禁又冷汗涔涔。
冉独逸不想和他多费唇舌,催促道:“以后再对你说,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曾独啐出满嘴的淤血和泥沙,用衣袖擦拭着嘴角,抬眼看着冉独逸,冉独逸在他眼里只是一个黑色的影子,当然,还有从眼睛发出的两点焦虑的光芒。
曾独愣愣地问:“为何?”
冉独逸一指头顶的玉山,深沉地说:“你没感到整座山都在抖?如果天崩地裂,这里的峡谷将被填平,我们谁也跑不出去!”
曾独咧嘴一笑,一股强烈的口臭散发出来,熏得冉独逸倒退一步。
“怎么会呢?老冉,你太多虑了吧?咦,那是什么东西?是白龙吗?”
曾独指着空中的那个通红的人体,惊讶万分。然后才发现白龙是被两个长发飘舞的巨大影子夹击在中间,似乎处于劣势。
“那两个老匹夫――”
他抓起一只死鸟扔了出去,低低地骂了一句,生怕他们听见。可怕的箫声还没有从脑袋里抹去。
冉独逸冷笑道:“等到白龙的头也变红了,那两个老家伙就差不多啦!”
“是吗?”
曾独刚说完,从河谷的上游方向,也即是大山深处就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闷雷声,大地颤抖,石屑扑簌簌直落。他下意识地双手抱头,一跃而起,变色道:“快跑!”
冉仲莲扭过头来,道:“在这峡谷里面,跑到哪里都是死,有什么用?还不如――”
曾独瞪大了眼睛,凑近冉仲莲,“你有什么好法子?”
冉仲莲后退两步,阴阴地说道:“还不如就死在这里,永远埋在玉山脚下,与华秋为伴……”
一提到女儿,曾独也失去了活力,萎顿下来,叹了一口气,“也好,反正修云他们三个不也死在这里吗?”
冉独逸目光一闪,喝道:“你俩太消沉了!我们还有许多大事要做,将来封王封侯,何愁无子无妻?你们看我,老婆早亡,爱女生死未卜,我灰心过了吗?”
曾独和冉仲莲对望一眼,沉默不语。
一条魁梧的影子窜了出来,嘿嘿冷笑,“封王封侯?堂堂的‘玉山大侠’要做哪国的王?哪家的侯?”
白龙身上炭火似的红光已经浮上了额头,整个人仿佛被剥了皮,鲜血样的光芒射得“精忠双侠”四眼发眩,下意识地眯缝起眼皮,心中却是无尽地惊骇。
千百年来,何曾有人见过如此怪异的武功?
赵还我不禁焦灼起来,凭他们两人之力,竟然还僵持不决,仅仅与白龙打了个平手。虽然玉箫被白龙吸住,不能施展“天地箫煞”,但仅凭内力对抗,二对一,按理应该取胜,为何对方的势头不仅没有被抑制住,反而还越来越盛?
他眼神一翻,聚集神光,发现地面上除了那个浅笑吟吟的西域女子外,人影皆无,甚至铁肩父女也不知去向。
他心中暗暗埋怨:铁肩啊铁肩,亏你为江南武林的领军人物,为何还不发信号?你要让那蒙古小贱人逃脱才甘心吗!
他又看了看下方的肖山河,肖山河的样子也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由于心有杂念,内息不稳,虽然是轻微的变化,还是立刻被白龙察觉。
白龙的满头黑发已经根根发红,除了一双冷酷傲慢的眼睛可睹,其余五官几乎被红光遮蔽。
此时他双眼红芒爆射,喝道:“今夜此时,便是你们的忌日!明年我会送两枝桃花给你们。”
话音一落,全身的红光骤然消失,仿佛被吸进了体内,只剩下额头“太阳穴”处两点红光,殷红如血。
赵还我和肖山河感到对方炽热的真气变得冰凉,吸食之力大减,暗叫不好之时,白龙身形一摆,又从他体内喷涌出两股滔天的热流。
“精忠双侠”各自吼了一声,乱发狂舞,奋力抵御。
砰,砰,两声惊天动地的闷响过后,赵还我和肖山河都一口鲜血喷出,身形摇晃,却又被白龙吸住挣脱不去。而赵还我又喷出了第二口血,夏花般溅了白龙一脸。
白龙脸上红光一闪,血花化为了水汽蒸腾而去,他盯着赵还我苍白如纸的脸,刚要哈哈大笑,突觉峡谷深处一声闷雷炸响,天崩地裂,头顶的千寻绝壁喀拉喀拉发出了可怕的开裂声!
与此同时,嗖地一声,一朵灿烂的烟花从树林背后射出,高高地绽放在漆黑的天穹,一霎那间,映亮了所有人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