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噗,三粒小石子从芦苇丛中飞出,分别击中王昱右大腿外侧的“环跳”、“髀关”和“中渎”三穴。说也奇怪,喷薄而出的血液马上止住。
芦苇丛中又发出了嘶嘶的喘息声,显然那人飞石打穴,已经耗费了全身真力,剩下的几口气,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当冰冷的河水再次把王昱浇醒时,他听到了芦苇丛中传来人的咳嗽声,惊骇之余,抬头看过去,才发现了芦苇丛中露出了一双鞋底板来。
原来早就有人!
会是谁呢?听他声音,似乎也受了重伤,已经奄奄一息。
正胡思乱想间,浪花冲来,身子摆动引起断裂的锁骨和肋骨错位,痛得他不禁啊地叫出声来。
他那一声叫把芦苇丛中的人从昏迷中惊醒过来。只听一个苍老虚弱的声音传了出来:“你我有缘相遇于此,都命不久矣。但我马上将死,而你还有可能活下去――咳咳――”
他说话的时候喘息越来越粗重,似乎真地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王昱没有想到那人竟会说这一番话出来,忍痛说道:“大爷怎么称呼――”自己的声音传入耳中,惊觉已经不是人声,呃呃怪语,人家哪里会听得懂?
那老人并没理会王昱的失声,喘息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只要我传你一套功法,不出一个月,你就可以伤愈,行动自如――也许你会奇怪,我为何这样做吧?”
王昱无法回答,只得微微点了点头。
“如果你能侥幸活命,就需要替我做一件事……咳咳,我叫刘虚冲,乃全真教二掌教,你一个山野孩子,是不会知道我的……”
王昱吃了一惊,刘虚冲他虽然不知道,但全真教他是晓得的,修竹不就是全真教的吗?自从遇见修竹之后,他就对道士没有了好感,听见那老人是全真教的,心中便有些不喜。
“你替我去终南山长春宫告诉我师兄谭玄,对他说是修竹害我,要他清理门户――”
那人说得激动了,一时间哽咽不语,呵呵直喘,仿佛用尽了最后一口气。
听到修竹二字,王昱不禁啊了一声,那阴冷的笑容,致命的毒针,冉雪婷的香消玉殒,勾起了他强烈的恨意。原来此人是被修竹所害!王昱对他的不喜之情淡去,换之以同情和怜悯。
正想得咬牙切齿的时候,就听见那人突然嘶声吼道:“提气出穴,顺中上扬,左圆右方,分灌两臂……明月无心,惟阴为名,百会命门,先天神户,归于气海,大道,大道乃成……记住了吗!”
那人一口气说出了数十句真言口诀,声音之尖厉,仿佛铁片在相互擦刮,声声刺耳。
王昱重伤之下,心神恍惚,待到对方说完,只觉那些口诀怪模怪样,大半都没有听懂,摇头道:“前辈,请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对方虽然听不清楚,但看他摇头,顿时明白,狂吼一声:“好笨的东西!你坏我大事――”
随即嘎然无声。只有露出来的那一双鞋底板打摆子一般地抖动了一会儿,渐渐也平静下来。
一阵风吹过,芦苇哗哗作响,白色的花絮纷纷飘洒,仿佛下了一场雪花,冷冷的,幽幽的,一切已经开始,一切又已经结束。这一片浅滩,又陷入了静静的氛围。
只有流水,还呜咽着而去。没有了生命的源头,它只得奔向远方,远方的远方,那是末日的大海。在那里,它将归于无形,除了飞掠而过的海鸥,没有人知道它曾经来过。
“前辈!”
“道长!”
“刘虚冲!”
王昱呼唤了三声,换了三种不同的称谓,发出了一样的撕裂般的兽语声,结果都是一样,除了风吹芦苇的响动,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那位老人死了吗?或者晕过去了吗?
王昱已经不能忍受浪花持续冲击而带来的痛苦,他开始慢慢地向右边侧身,右肩枕在地上,开始一点一点地挪动。每一次翻转,每一寸的移动,都引起了断骨的咔咔作响,皮肉的迸裂,和他如同野兽般的呼号。
峡谷壁立千寻,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千百亿年来,它们就是如此的麻木不仁,甚至滔滔流水的腐蚀冲刷,也只能让它们变得更加冷峻。
经过了两个时辰,王昱挪动了五米,才把身子彻底从水中解脱出来,然后把头搁在一块卵石上,四肢张开,仰面躺在滩上,张开嘴巴大口喘着气,看峡谷从两边向中间挤压过来,上空云遮雾绕,迷离朦胧。
看着看着,他竟然觉得天旋地转,眼皮一沉,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