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弯寒月斜挂在空中,冷冷的清辉给大地涂上了一层白霜。小镇寂静无人,只有背后店中传来的兵刃相击之声,隐约可闻。
冉?丝毫不敢怠慢,把行李拿给王昱,自己猛提一口气,发足向镇外狂奔。
他俩淡淡的影子铺在石板路上,也在飞奔着。
冉?暗中祷告:“天可怜我们,原三弟能平安脱险,我和昱儿远离大难。”
转念之间,已跑出了镇子。
见前方一片旷野,知是不妙,忙转身向西边那丛黑压压的树林纵去。那片树林极高大茂密,连绵不绝,也不知通向何处。
冉?对王昱道:“小心了,用力抓紧我。”
他左手搂住王昱臀部,空出右手,发了声喊,身子已飞上了树干。跟着施展平生之力,在一株株树间飞腾跳跃,矫捷如猿,晃眼不见人影。
王昱扒在冉?背上,如处云端,说不出的舒服。当然,偶尔也会随着上下飞落而心跳加剧,脸也会被枝叶扫中,隐隐生疼。
他暗想:“大叔叔平日一表斯文,我以为他是个读书人呢,谁知功夫也高得上了天,好叫人羡慕。”
林里甚黑,幸而冉?攀着树颠飞纵,可借着月光看清前路。
冉?手脚并用,施展出上乘轻功,又背着一个人,实在达到了极限。不一会儿,就有些气喘,汗湿重衫。他只感觉背上的王昱越来越沉,好似一块千斤巨岩,压得他五脏欲裂,身子直似要往下坠去。
他心中微惊:“自己气力将要用尽,恐怕再跳几下,就会掉下去。如果青衣卫追上来,岂不糟糕?昱儿如有个意外,叫我有何面目去见王大哥!”
当下猛咬牙关,奋力支撑。
王昱感到了冉?的虚脱,心中疼惜,哀求道:“叔叔,让我下来,我自己走吧!”
“不要乱动!”
冉?低声喝道。心中却升起了一股暖意,昱儿有此体贴之心,也不枉白疼他一场。
突地,他呀了一声,双脚刚踏住一个树干,立感真力外泄,手软脚麻,栽落下来!原来行气运功时最忌说话,一说话,真气易散。亏得冉?机变,才没摔倒,双腿稳稳钉在地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往前一扫,喜道:“到尽头了。”
放下王昱,拉着他踏过齐膝的野草,走了几百步,就出了林子。
只见眼前一片平地,乱石、矮树稀稀疏疏地间杂在衰草之中,月光下泄,倒也看得清楚,比起林中的幽暗阴森,又是一番景象。
听着野虫的寒鸣,冉?仰首望天,沉思了一会儿。
王昱拽他袖子,“叔叔,我们该往哪里走呢?”
冉?指了指南边,“照北极星方位看,应该向它的对面走。”
王昱抬头望那一闪一闪的北极星,“播州在南方吧。”
冉?点头,“走吧。”
王昱回头看了看那片黑树林,自言自语,“璞叔叔怎么还不来?”
语气关切,听得冉?心头不由一痛,他知冉璞凶多吉少,多半客死异乡,永远也回不来啦。
约行了半里路程,冉?啊哟一声惊呼,脸色大变。
原来眼前已经没了路,到了一处悬崖边。悬崖下是深不可测的山谷,一团团雾气正从谷底升腾而来,月光下,显得阴森恐怖。谷对面依稀有山影儿,距离这边起码不下五十丈远。
冉?铁青着脸,俯身往下察看,但见崖壁如削,无论如何是不能下去的,不由暗暗叫苦:“这可如何是好?如果蒋图南追上来,岂不死路一条?”
他平素涵养极好,现在却汗水涔涔,心下大乱。
王昱瞧出了些端倪,大声说道:“叔叔,我们顺着这山谷走下去吧。就算那些青衣狗追来,大不了就跳崖而死。”
冉?见他说得跟大人一般豪迈,心中叫了声惭愧,自己还没有一个孩子看得开,放得下。他摸着王昱的头,叹道:“昱儿,你有此心,叔叔很高兴,自古英雄谁不死?但你一定要记住,你有血海深仇未报,还要继承父亲遗志救民于水火,怎能轻生?只要有一线希望,你也得给我活下去!唉,有时候活着比死去需要更大的勇气!”
王昱似懂非懂地望着冉?,有些迷茫,“活下去更需要勇气?”
“你还小,以后长大了,就会明白我今天这句话。”
王昱沉默了一会儿,重重地点头,“孩儿将牢记叔叔的话,为了我爹的深仇,为了大宋百姓的安宁,驱除鞑虏,杀尽奸臣,绝不轻生!”
冉?露出一丝笑意,“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