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大陆上大多数国家,十九岁成年,华尔斯帝国法定成年年龄是十六岁。虽然帝国议会上多次提议将法定年龄提至十八岁或者十九岁,但每次都以微弱的票数落败。其中的暗箱操作,有心人士自然看得出。
这样做最浅显的好处就是平民的比重从不曾减小,而贵族少爷和小姐,一般都不会在成年之后立马结婚,哪怕是订下了娃娃亲。
传宗接代方面,贵族的效率自然远低于平民。但恰恰是十六岁成年这个因素,让华尔斯帝国的贵族阶层其他方面的效率远高于其他国家的贵族。
十六岁就可以进入军团,十六岁就可以进入政坛,十六岁就可以任教…
由此一来,华尔斯帝国各个学院的教学模式也明显的区别于其他国家。大多数国家动辄二三十岁才能毕业,而华尔斯帝国的各个学院,基本上都是在学生十六岁的时候毕业,只有少数学院少数系别,才会有严格的毕业条件。
例如,迪亚加丹所在的《政治格局》这一支小系,每年的毕业率仅两成。余下的那些也许二十岁都无法拿到毕业证书的学生,并不影响贵族阶层的成长效率,反而,整个贵族阶层需要这一小部分人。
迪亚加丹所在的系很小,小到不足一百人,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的程度。每个班二十个人,每一年有多少人能拿到毕业证,就意味着有多少人能成为【政治格局系】的一员。同样的道理,毕业班有多少人毕业,就意味着每个年级能有几个人上升到下一个年级。虽然理论上是这样,但是【政治格局系】的辍学率,可是一个令人发指的数据啊!
如果不是站在让他人难以企及的高度,至少也会站在二号审判厅中。二号审判厅,审判除叛国者之外最大罪名的异端所在的地方。
这是这个教室里,字体最大的一行字。
在下午两点多的时候,迪亚加丹撇下看上去不甘不愿的安琪拉,独自前往主教室。没有意外的话,不会有人缺席,这是《政治格局》这个系传承下来的小小默契,远谈不上什么营私结党,也不会存在引导者组织者。
没有人能够将这二十个人聚结在一起,帝国和牧羊犬之鞭也不会让这样的局面产生。谁不知道,随便从这二十个人中扯出一个人来,他的祖辈就有可能是权柄滔天或者称霸一方的角色?这些兴许未必是其家族未来的掌舵人,但没有意外的话,他们都会在各自的家族中充当一个分量绝对不小的角色。迪亚加丹再嚣张再不可一世,也不会忽略这些人的存在,打破那个坚不可摧的潜规则。
或者,进入这个班的实际意义要小于形式意义。谁坐在这间教室,就意味着他上头那位默认了他将来在家族中的地位。
“迪亚加丹少爷,你和安琪拉小姐走在一起,真般配。”毫无疑问,敢这么冷嘲热讽迪亚加丹的,只有查尔斯了。
查尔斯知道安琪拉和迪亚加丹出现在【执政官学院】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迪亚加丹绕过这个挺立起鸡头的贵族少爷,无动于衷道:“查尔斯少爷,如果本人和侯爵夫人走在一起,你这种感觉会更加强烈。”
查尔斯毫不动怒,笑容依旧道:“安琪拉小姐未来可是公爵夫人呢。”
未来的公爵大人走向一个明显具有书呆子嫌疑的男子身边,回过头冷笑道:“在内务院可混不到一个公爵头衔。”
已经在牧羊犬之鞭谋划了一个前景很是可观的职位的查尔斯,笑容更加迷人了,恰到好处的停止了这场嘴上战争,当然,他有必要在这场战争结束的时刻,将自己定义为胜利者。【内务院】那个职位,可不是想坐就能坐的。
“知道查尔斯为什么总找我‘搭讪’吗?”迪亚加丹拉了张凳子坐在书呆子的旁边,顺便和教室里约三分之一的学生随意打了个招呼。这个教室,从来不会出现女性学生,是传统,也是这个教室所表达出来的强势。
盯着书本的书呆子头也不抬道:“你从不问我能给出答案的问题。”
“伪装,是一种很肤浅的伪装。但是,我和他,都需要,即使是敌人,也需要默契不是吗?”
“不知道。”书呆子抬起头,觉得迪亚加丹的话开始多起来了,难道他的考核没把握过?
“你的野心需要等待,但是我的野心,容不下等待。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战争的脚步会将你的脚步无限接近于你的野心?”
迪亚加丹这句掏心掏肺的话,无疑让男子一时间适应不过来。贵族阶层是没有朋友的,虽然这句话未必称得上绝对的正确,但大多数时候大多数贵族,都会把这句话奉为信条之一。
唯有利益,才是朋友。这是贵族阶层不二的法则。
当然,他和他也称不上朋友,只是两个在思想上有不少交叉点的贵族少爷。
记忆是引导人思考和行动的最大发牌人,迪亚加丹不知不觉间,也在按照另一份记忆而出牌。那份记忆的持有者很少拿出哪怕一点点真心去对待贵族小姐少爷啥的,但是这个整天捧着各种各样的书,属于那种拿得出三天三夜不吃不睡的魄力去钻研一本绝大多数人嗤之以鼻的偏门书,却对政治辅之以“婊-子”这顶帽子的家伙,很少虚伪客套。不管真心与否,迪亚加丹都应该接触这个家伙,哪怕仅仅是因为这个家伙有一个能在他说出“政治不存在制衡,战争才是唯一拥有制衡筹码的行动者”还能让他安然无恙的家族。
已经在这间教室安安静静呆了五年几乎没有做出任何行为来让人察觉到他的存在的男子,和往常一样,面色有种近乎病态的苍白,弱不禁风的体格很难让人联想到他那个霸气而狰狞的家族。他合上书本,一个刺眼的标题印入迪亚加丹的眼中―――《大陆战争―――神圣帝国篇》。
他站起身,坦然道:“十年前,我就在等今天,两年前,我看清了今天。”
“看来,你的等待已经到了,而我,却需要去追逐。”迪亚加丹不加掩饰的苦笑,内心却不由自主的被“两年前,我看清了今天”这句话所深深震撼着。两年前,他在神圣帝国,而他,在这间教室。旁观者清?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你追逐什么?最接近星空的地方?抑或距离星空最远的地方?”
迪亚加丹看向那本墨黑色的书本,道:“你能看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