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一个人留在了漆黑的山上，而且已经到了半夜一点了，她的短信回得越来越慢，他心中的担心则是越来越重。

一直到两点，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过来，他压低声音道：“哪位？”

对方的声音有点如释重负，说：“我是燕菲的同学，现在我们找到她了。”

“她现在怎样？”

“没什么关系，送她去医院了。她叫我打电话给你，说谢谢你。不打扰了，再见。”

“再见。”

大概每个人都被这突然搞出来的事情弄得精疲力竭，林小新也是如此，当知晓蒋燕菲被找到之后，顿时感觉自己身上的责任就没有了，闭上眼睛沉沉地睡着了。

要是每天数钱数到手抽筋，睡觉睡到自然醒，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可是对于很多劳动者而言，更多的是睡觉睡到手抽筋，数钱数到自然醒。

还没等林小新在梦中把钱数完，周靓已经摇醒了他。他的眼睛很痛，一点也不情愿睁开。

嘟哝了句：“几点了？这么早就把我给吵醒了。”

周靓大声喊道：“大懒虫，该起来了！都七点了！”

七点就要起来啊？他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半夜三更还没睡，现在一大早就要起来，这不是折腾嘛！

不过见她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还真是捱不过去。看来，今天就得憔悴一天了。

半个小时的打扫个人卫生后，两人显得精神还不错，毕竟寒冷的日子会让人提高警惕性，不想温暖的春天，总容易让人举起白旗投降。

第九希望小学并不难找，所在村镇很容易问到了，麻烦的是坐公交车到了一个简陋的车站之后，下面的路就得转乘11路公交――用双腿走路。

表面上看那个希望小学就在不远处，但这里要绕好几个弯，两人慢吞吞地走着，特别是周靓，居然极不理智地穿着一双高跟鞋，隔三差五地把手伸出来扶林小新的肩膀，生怕一不小心要在这个低矮的山路上出丑。

但令他们气愤的是，身边不停地有小轿车和面包车开上去，但公交车却不上去，非得逼他们锻炼身体不可。想必边上的那些小车上去为的是那个希望小学的揭牌仪式吧，目的地就在前方了。

这是一个非常安静的村落，但海拔显然很低，而且地势平缓，非常适合居住，放眼看过去，至少有上百户人家，房子如鸽子笼一般密密麻麻地安插在土地与树林间，在一片绿色的汪洋中显得非常醒目。看样子，这个村落人烟也不会稀少的，想必这个希望小学也是山里面周围一大批村落共同拥有的小学吧！

学校看上去真的充满了希望，房子是崭新的，不过操场还没做起来，只用煤渣铺设了简单的小跑道，但各种设施一应俱全，篮球架，乒乓球桌，应该会带给小孩子们很多快乐吧！

而今天的主角显然是各色人等，特别是与当地住民的简朴显得反差极大的衣冠楚楚的绅士们。他们似乎约好了似的，一个个穿着黑色或是灰色的西装，还有漂亮的领带，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身旁都伴随着好几个人，而且其中一个是五官清秀身材高挑的美女，应该是所谓的女秘吧。这些成功人士在互相交谈，亲切友好，老远就脸上挂满了微笑。互相递着香烟，互相客气，互相握手，总之，好像是一个家庭聚会。

学校走廊上摆着一溜桌子，上面放了一溜的红牌子，上面是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应该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看到了一个陌生但又这两天拼命记住的名字：田辉。

田辉就是大哥林自强的化名，他还没有出现，不过他应该会出现的。

台下一堆人，大概有两百号人，其中一堆是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还有朴素的当地民众，还有各类成功人士，大家泾渭分明地扎着堆，似乎在彼此取暖。

周靓拉着他，靠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这里能看到所有的人，当然，其他人都可以忽略，主角是林自强。

九点到了，他提着的心无法放下，因为他看到了林自强微笑地坐到了台上，跟边上的成功人士低头谈笑。

有人点燃了烟花，还有长长的鞭炮。刹那间，热闹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山林，人们的眼睛都闪耀着兴奋的神光。一分钟之后，庆祝的爆竹声平息下来，开始响起了领导在麦克风里慷慨激扬的声音：“同志们，在这个春暖花开阳光明媚的早上，我们有幸迎来了第九希望小学的挂牌仪式，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来欢迎各位领导与贵宾的光临！”

台下适当地掌声雷动，领导很兴奋的喝了口茶，咳嗽了一声，环视四周，大声说：“今天，我很高兴，所以我就不多说了！我宣布由县委书记张近民同志来进行挂牌剪彩！大家掌声欢迎！”

人多真的是力量大，在两位美女的陪伴下，张书记似乎迸发了无穷的力气，每一个脚步都踩得力量十足，麦克风里传来他坚定有力的脚步声。他把靠在墙上的牌子挂到了墙上，拿过美女手中的剪刀，将牌子上的彩带一剪两段。又是一阵热闹的欢呼声，人们看上去都非常开心。

接下来的程序就显得有点死板了，领导挨个读稿子发言，也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多兴趣，用蹩脚的国语吃力地吐出一句句口号。

最后是成功人士的发言，估计是他们很低调，只推选了一个代表上去读稿子，其他人坐主席台上，喝着茶，看着他发言。林自强一直坐着没动，不过林小新听到了他的名字“田辉”被代表读到，林自强则是站起来，鞠了一个躬。

仪式在十点结束，大概是天气冷的缘故，或者是领导们急着回去吃中饭，他们并没有拖沓半天，相比以前林小新在北京上班的时候，老板开会都要两个钟头，说来说去都是废话，听着的人个个哭丧着脸。

人群簇拥着往外面走，林自强也在人群中，周靓一拉林小新的手，两人迈开大步往人群那里挤，想分开人流挤到林自强身边，费了好一些力气，他们终于走到了林自强的旁边，不过林自强没有发现他们。

周靓大声喊道：“林自强！”

林小新见到林自强的身躯一震，他转了下头，看到了人群中的周靓与林小新，他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周围的众人各自叽叽喳喳地说话，根本没有顾及到林自强。

只见林自强一招手，几个壮汉围了过来，两人一左一右地护送林自强急步走开，而另外两人则是横在了林小新与周靓面前。周靓一伸手，想拨开他们的身体，但其中一人用胳膊一挡，周靓使劲去推，那壮汉一把抓起周靓的手。只听周靓啊地惨叫一声，眼泪都蹦了出来，看来她被壮汉抓得很用力。林小新大喊狂呼：“大哥！大哥！”见林自强加快了脚步，他大声喊道：“林自强！林自强！”很多看热闹的人回过了头，但似乎对他不怎么感兴趣，大家纷纷地往下面走。

见周靓被壮汉欺负，林小新无名怒火腾起，一脚踹向壮汉。但旁边的壮汉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顿时，荤的素的，一并出来了，他的鼻血流到了唇边，他不服气地举拳想反击，但刚才欺负了周靓的壮汉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他闷哼了一声，歪坐到了地上，小腿好像骨头碎裂了一般，火辣辣地疼痛。

周靓大声尖叫：“林自强，你他妈有种就别逃！”

但掩盖她继续呼喊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林小新清楚地看到，她那白皙的脸上，顿时腾起五根粗大的指印。

居然还有人敢对她下如此重手。周靓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