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我觉得自己好像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大浩怎么了?是不是外头有女人?真没想到你家大浩也会有这么一天。真没想到啊。”顾太太冲上来问我,口气里全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刺激。
我没有理她,拉着行李箱默默地退进自家门。一进家门,我迫不及待地把门关严,把顾太太的目光挡在门外。力气过大,关门声很响。我看到自己的影子无力地投在墙上,那样的孤立无援,又是那样的束手待毙。
我打电话给南风,哭诉道:“为什么跟男人白头偕老那么难?”
南风说:“真搞不懂为什么那么多女人拼死拼活要跟男人白头偕老?”
“因为这是幸福。”
“我觉得这是最不幸的事。人生苦短,女人当务之急是要抓紧时间跟不同的男人恋爱,体验不同的男人,而不是哭着喊着要跟同一个男人白头偕老。”
“可是跟同一个男人白头偕老才会让我感到安全稳定。”
“所以说像你这样追求安全而稳定婚姻关系的女人,是最没魅力的女人。”
“南风你这话真恶毒啊”
“我说的是实话。”
“南风,过来陪好吗?我很孤独。”
“我没空,我正在准备女神会所开业的事。初六,跟我合伙开女神会所吧,别在自怨自艾了。”
“我没心情。”
我挂断电话,照镜子,发现自己一脸泪,一脸憔悴,像深秋树枝上的枯叶。
我逃一般地奔出家门,去了经常光顾的那家美容院。我躺在美容室里,帮我做美容的小姐说:“阿姨好?”她叫我阿姨,她凭什么叫我阿姨,我有那么老吗?我心里窝着委屈,肚里一股怨气冒了出来。她给我盖好被子,说:“阿姨,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倒水。”我脑袋一下子胀得太太的,嗡嗡地响。过了一会,她回来了,“阿姨,我先给你去死皮。”
我终于忍不住了,从床上一跃而起,咆啸着一把将旁边的架子推倒在地,“你***也不小了,干嘛老叫我阿姨,你是不是想把我叫老,你真他妈恶毒。”
她被我惊人的举动震慑住了,脸涮地一下变成苍白色,然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店长跑来,很快明白怎么一回事,一边责骂那个美容小姐,一边不停地安慰我,“靓女,别生气,这丫头是新来的,不懂事,你就原谅她啊,我马上给你换一个美容小姐。”
新的美容小姐嘴很甜,一会夸我有气质,一会又夸我的皮肤有弹性,还说我的眼睛很妩媚。我躺在美容床上,很受用。随着她纤柔的手指一点一点搓揉,我感觉到那些细碎的皮屑微粒,从脸颊两侧纷纷滑落,露出里面新鲜娇嫩的肌肤。
做完美容,我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白皙通透,看不到一丝皱纹。我渴望美丽,渴望年轻,可是大浩却不再需要我的美丽和年轻。我在为谁美容?想到这里,心情一下子沉到了海底。
从美容院出来,天已经黑透,我不像往常那样脚底生风、呼吸通畅。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我却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
小轿车、大货车呼啸而过,像是带走了一切轰轰烈烈的东西,只把我单独留在荒凉的身后。我盲目地走着,我要如何才能让生活静下来,只有静下来才能带来身心的健康,喜悦的态度,才能从中找到人生的方向和生命的意义。
街上热闹非凡,霓虹闪烁,像一双双媚眼,抛向寂寞的心灵空间。水果摊红灯高挂,蛇果、新奇士、菲律宾香蕉在这样的光线下,人见人爱,几乎成了半艺术品。门户大开的酒楼、发*廊、服装店、桑拿中心、洗脚屋金碧辉煌,人影迷离,充满挑*逗气息。刚下班的白领脚步匆匆地赶路。流莺站在路边旁若无人地拉客,冲着来来往往的男人叫哥。她们几乎都穿裙子,或短或长,短得只要一弯腰就可露出屁股,长的长及脚踝,但不管是长的短的,我猜只要掀起她们的裙子,里面可能没穿内*裤。她们的周围聚集了乞丐、嫖客、烤肉串的、毒贩子、流氓、姑爷仔、卖发夹的妇女。
大街拐角的地方有一个流茑正在拉客,她个子不高,很瘦,是这些流茑中最瘦的,她穿低胸的衣服,露出干瘪瘦弱的胸脯,巴掌大的小脸抹了很厚的粉,在路灯下白得吓人。
我站在一般观察了好一会,她没有拉到客人,她脸上布满了焦灼。如果整晚都拉不到客人,她该怎么办?也许会没有晚饭吃,也许会被房东赶出出租屋,也许会活不下去。一个不再年轻,也没什么姿色的女人,走到做流莺这一步,她一定是走投无路了。也许有人会骂这种做野妓的女人没有尊严,可是当生活的目标仅仅是为了活下去时,尊严便成了微不足道的东西。尊严、高贵、气质,这些都是建立在吃饱饭的基础上。
这时两个警察出现了,他们手持警棒,威风凛凛,伴随他们的出现是惊心动魄的警鸣。妓*女们尖声嘶叫四处逃窜,像面临杀戮四面楚歌的小母羊。
那个瘦弱的流茑还来不及逃脱,就被一个威武的警察一把抓住,反剪住双手,像菜市场中即将被宰杀的鸡。她尖叫着,她的尖叫声显得恐怖凄凉。
警察把她拖走了,她的尖叫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我掏出手机给南风打电话,我说:“我愿意合伙跟你一起开女神会所。”
现在我的婚姻已经摇摇欲坠,很快我就不能明目张胆、冠冕堂皇地要求大浩来养我。我必须要为自己的末来考虑,我必须得出去赚钱。我害怕自己有一天会沦落成为廉价的妓*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