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帆？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不然，我们也好准备一下。。。”

“提前订票价钱贵，在火车站等快要开车的班次上的余票，便宜。。。”云帆一边说着，一边拖进两只灰色的帆布旅行包。“家里没啥东西，只带了些地瓜和大枣。。。”

十多年过去了，自从母亲去世后，常琦一直没有回过老家，娘家也没有人来过上海。早些年，常琦每年寄好几次包裹回去，包括家里的旧衣服。农村和城市的生活，就像两个世界，中间隔了一座山。

“你这次来是。。。”

“哦，我是来看看拖拉机，顺便稍些东西回去。。。现在农村实行承包责任制了，这两年，攒了些钱。。。”

常琦这才仔细看着弟弟，黝黑的皮肤上已经有了好几条刀刻似的皱纹，头顶稍带些自然卷的头发已经开始谢顶，人看上去异常消瘦。云帆比丹平年轻十岁，可现在看上去，比丹平老多了。十多年前他来上海时还是个英俊魁梧的壮年，身材比丹平还高些。那天，他试穿着一条丹平的军裤，那裤子明显短了一小截，臀部处也嫌太紧了，可云帆却连连道：“合适，正合适！”现在，他比丹平可瘦多了。岁月啊。。。常琦的心不觉收紧了。

“家里，大家伙儿都还好吧？”

“还行，承包后，收益好多了。。。姐，不是我吹，现在我们家每月收入的钱，不会比你和姐夫加起来少。。。”

赚了钱？那还巴巴地去火车站等廉价票，就这么穿着邋里邋遢地跑上海来了？常琦自是不信。云帆似乎一点没揣摩到姐姐的心思，继续道：“云翔他们也还不错，秋雁能着呢，早就张罗着种菜，往城镇里去卖，赚了不少。。。就是。。。”云帆说起云翔两口子的事儿，总难免发笑：“云翔老是被老婆骂没出息，哈哈。。。”现在知道没出息了，当初还不是自己主动着要嫁过来？不过，骂归骂，两口子日子照过，如今两个儿子都十来岁了。

“爸还好吗？”常琦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行，早退休了，闲不住，自己在院子里种些菜，打发时间。媳妇和秋雁轮流给他做饭吃。”

期间，恩怀也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对方是同村的寡妇李嫂。李嫂有三个女儿，都出嫁了，刚死了老伴儿，就有好心人给她和恩怀撮合。李嫂比恩怀小了十岁，辈份也小了一辈。以前没成为一家人时，晚辈都称她“嫂子”，现在要改叫“妈”，怎么着也觉得别扭。不过，这还在其次。李嫂过门后，本想着老两口凑合着过个日子，不想几个女儿却不安静着呢，老串掇着老娘向常家要这要那的，李嫂要有个不愿意，人就说了：“这么大年纪了还嫁人，不要点什么算个啥呀？人家也是有儿有女的，你不向着自家女儿还向着人家不成？人家能把你当亲妈了？”话是越说越难听，李嫂拗不过，也就向恩怀要。一次、两次。。。得了甜头还三番五次地要，恩怀终于忍不住了：“你要，你要。。。咱这儿有什么？不过就一个女儿在城里，人家自个儿还三孩子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能老靠她？我自个儿儿子娶媳妇还没要呢。。。”语不投机，三天两头吵。恩怀这么个爱清静的人，哪经得起这般吵闹？不过两三年功夫，就离了。这下恩怀乐得清静，也不再动结婚的念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