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超乃是当世骁将,眼见一人身穿粗布麻衣,下跨杂斑马,挥舞着利剑向自己冲来。他并没有惊慌,眼中爆出一丝寒芒,提着点钢长矛,急步上马,动作一气呵成。张超倒提点钢长矛,冷眼等着岳飞到来,杀意澎湃而出。
风,吹动着张超的长发,胯下的骏马雪白没有一丝杂色,悍勇的脸上肌肉纹丝不动,满脸的虬髯写满了狰狞。点钢长矛刃上还在滴着牛皋的血,岳飞的身影在他的眼眸中越来越大,他瞳孔一收缩,怒喝一声“哈!”,点钢长矛带着“呜呜”的风声,向岳飞拦腰斩去。
在这两马即将交锋间,一寸长,一寸强!张超的矛势力大势沉,角度时机把握绝妙,岳飞的马急速狂奔而来,眼见躲闪不及,即将被拦腰斩为两截,众人惊呼,纷纷闭上眼,不忍再看!
只见岳飞向后仰倒,背贴着马背,长剑探出,与张超擦面而过,两马相交快若电石之间忽又分开。斩的完美,躲得更妙。张超将这一斩的时机、角度、力道运用的微呼奇妙;岳飞躲避时,将身体的韧性和马术结合的细致入微,探出的一剑堪称绝妙!
“好!”众人忍不住在心里暗喝一声。
张超看了看自己的腰身,刚才若不急忙闪避,险些被开膛破肚,腹部依旧被划开一道不深的血痕。他调转马头,不怒反笑,“好你个鸟人!你就岳飞,武科场枪挑了梁王的岳飞?”
“不错,正是某家!”岳飞调转马头,冷冷的怒视着张超。
“哈哈……果然少年英雄,颇有俺当年模样。你是钦犯,俺是反贼,你不如归顺与俺,封你当个大军将,咱们一同杀向开封,斩了赵佶,夺了他的天下。将来,你也会裂土封侯,祖宗也荣耀么,哈哈……”满山谷中回荡着张超的狂笑,充满了不可一世的霸气。
“乱臣贼子,今日岳飞正欲拿你项上人头,向朝廷将功补过,以报圣上隆恩。乱贼,我劝你速速下马归降,我会向韩大人请恩,赏你全尸!”
张超大怒:“鸟人!俺好心劝你,你却羞辱与俺,你这是找死!”双腿一夹,坐骑急速蹿去,挥舞着点钢长矛,要将岳飞刺于马下!
“拿命来!”岳飞拍马相迎,浑然不惧张超虎威。
虽然张超头脑简单,易怒,是个匹夫之勇的马上将军,但不可否认,他是为战而生的勇士,“神威将军”的威名岂是浪得。
张超的武艺丝毫不弱于岳飞,经验、杀意、气势更胜一筹,况且武器、坐骑更占据绝对的优势,若是岳飞“沥泉枪”在手或许还有一丝悬念。数合一过,岳飞的身上已经有数处伤痕,虽不十分严重,依旧触目惊心!除了第一次能轻伤张超外,现在岳飞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上。剑,只有近战才能有机会,可戎马半生的张超,又岂会给他机会。
场上的每一次对决,都牵动着李凌成的心,岳飞的每一次洒血,都让他心裂欲碎,他心里哭喊道:“傻瓜,谁让你跟他真打,你拖时间呢!”耳贴着地,那马蹄声已经越来越接近,可岳飞他还能撑下去吗?
又一次的交锋,张超的脸越发的狰狞,岳飞躲避不及,左臂被长矛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血还在空中,两马已经背驰一箭之地。两人几乎同时勒回马头,又将开始再一次的交锋。战!战士,只要不倒下,只要不到最后一刻,就永不放弃!有猛士兮,豪气冲天,为梦想兮,永不放弃!为了兄弟,为了家人,为了千千万万的兄弟,为了万万千千的家人,吾提三尺龙泉剑,斩尽一切妖于邪!虽死而无憾矣!
汤怀紧握着长剑,右手握剑的五片指甲已经深深发紫,渗出了鲜血,他刚跨出了一步,就被五名侍卫按倒在地。他没有挣扎,因为那五人早已泪流满面,汤怀用他的头撞击着地上冰冷的石头,用牙咬着石头突出的部分,牙渗出了血,温温的,略咸。
士兵哽咽,民勇流泪,他们看向参军,却发现参军正死命的瞪着一双血红的双眼,眼中同样流着泪,却一眨不眨的看着乱葬岗的方向,那是令旗的方向!那恨了十多年的令旗!那是不容违逆的军威,那是流血和死亡的象征,可现在,他们是多么迫切的想看见它!所有人心中浮现了一个,比北风更冷、比磐石更冰、比刀锋更无情的四个字――“违令者斩!”
士兵不解、民勇不解、汤怀不解、参军不解,李凌成身边的骑兵泪流满面的看着李凌成帅年轻的脸上一片悲痛,双眼中的泪水未经过脸颊便断线般滴落。地,已经湿了一小片。
“来了!”李凌成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远远的看见一片黑影,黑影后是扬起的一片尘土飞扬。眨眼间,马蹄声已经传入了耳内,不到一口茶的功夫,已经出现在山谷口,奔驰的骏马瞬间即至,马上的骑兵悍勇如斯。马蹄声在山谷中回荡,震耳欲聋。
所有人紧闭呼吸,等待着令旗的挥动。
两百乱贼刚一出现在山谷内,便看见了他们的“神威将军”正要扬威十方,他们放缓马速,任由马踏着小碎步,悠闲的看着将军扬威,当岳飞再一次血洒如雨时,众人笑了,“那小贼怎么会将军的对手”,“将军神威!”众贼齐吼,两百人引发了惊天的巨雷!
“令旗动了,令旗动了!”接着是一声大喝,“埋!”
可恶了十多年的令旗,是那么的可爱,就连那乱葬岗上的招魂幡也变得五彩斑斓起来。“埋!”两员参军怒泻出心中的恶气!
“将军神威!”贼人高呼着,但很快就发现不对了,神威真的来了,“轰隆隆”的巨响,像是惊天的闷雷,震耳欲聋,整个大地都在颤栗!他们抬头看去,十多块比牛还大的巨石,从山峰上滚了下来,像一往无前的“开拓者”,将沿途的花草、矮灌悉数摧毁,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高赞凯歌向山谷砸来,又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巨石终归到达了目的地,那狭窄的山间小道已经被完全堵死。
张超惊呆了,那两百反贼惊呆了,身后的退路已断,两边是刀削般的绝壁,正前方乱葬岗上的招魂幡露出了诡异的笑,正午刚过,阳光就那么的无力,这是一处绝壁!
贼人还处在惊讶中,两峰上无数的大小巨石呼啸而至,黑压压的遮住了天上的阳光,如山崩,如海啸,毁天灭地,蚍蜉何以撼树?
张超一边挡开岳飞的剑,一边高喊道:“儿郎们,与我向前冲!”他话音刚落,已经有接近一半的人马被掩埋在碎石下,无数的石头落雨般倾下,将所有贼人惊慌的哭喊声,马匹的悲鸣声悉数淹没,这是绝地,是绝佳的埋骨处。
五百民勇用力推着巨石,高举着大石,高声的呐喊着,带着一腔的怒火,向山脚下倾泻,那些贼人就是他们痛恨的对象,抢他们的粮,烧他们的房,睡他们的女人,还要杀光他们和他们的娃,“我们会因此而变成孬种吗?”“不!”“大声点!”“不!”“我们一定要拼死反抗,杀光发贼,夺回我们的家园!让陶俊、张超去死吧!”
面对十万大军,张超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血洒如雨,悍勇如温侯再生,他可以悍不畏死的杀向敌军中军大帐,虽千万人,视为草芥刍狗。真正的敌人却还未出现,光是这山岳的力量,这民勇的威怒,他已畏惧了。他知道敌人中正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看着他,让他不安,让他无处可逃。
刚踏入这片峡谷时,死亡便在向他招手,只是他不觉而已。所有悲、痛、怒、怨、悔、惧、疑……各种情绪交集,让他绝望,让他癫狂。看着三十多儿郎正在冒着石雨向回路逃生时,他撕心裂肺的大吼“回来!”,因为他知道,敌人之所以隐忍至现在,就绝对不会再给他们往回路逃生的机会,当那三十多人丢了马,丢了武器,爬上封路的巨石时,面对他们的是汤怀所部锋锐的剑。
当最后一个儿郎来到他身边时,张超绝望了,欲哭无泪,半个时辰前还和他一起喝酒吃肉的二百骑兵,现在不过二十余人,十五匹马,其中七人带伤。
“儿郎们!与俺杀出去!”张超咬了咬牙,依旧是豪气冲天,他给自己打气“童贯的十万大军,都没能困的住老子,今日老子也一样能逃出生天,还有狗皇帝等着老子去宰!”
张超丝毫不理会岳飞的追杀,带着十五骑,奋勇的向那狞笑着的招魂幡杀去,“敌人在那?”这是他最想知道的答案,当他冲过了弯角处时,两百声巨大的咆哮汇成一线,将贼人险些吓得落下马来。这无疑是一声平地惊雷,在薄薄的冰层下砸下了千斤巨石!摧毁着敌人的斗志、**!
乱葬岗上的两百骑,居高临下,如同压抑已久的喷发火山,“杀,杀,杀!”贼人的十五骑,连人带马,在瞬间被踏成肉泥,化为齑粉!
“敌人主将在那?”张超不甘的大吼,“俺是神威将军张超,俺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敌将在那?”他怒目四周,却没有丝毫发现。那乱葬岗上,一个布衣少年正跨在马上,手里拿着令旗,冲他不住冷笑,“俺神威将军,居然败在了一个乳臭未干的鸟人手里!”张超大怒:“拿命来!”拍马便要杀上乱葬岗,去取那鸟人的性命!
一寸短,一寸险!张超被岳飞贴身黏住,四周是密密麻麻的官军骑兵,张超左突右闯摆脱不得,一旦被岳飞近得身来,再也发挥不出长兵器的优势,在捅死了六七个骑兵后,被岳飞一剑刺中右臂,血流如涌,再也捂不紧点钢长矛,又捅伤了三匹马,两个骑兵后,终于被乱刀砍死!
张超临死前怒吼一声,心有不甘,望着天,死不瞑目!天上的浮云飘过,又飘过……
这一刻,李凌成也正好抬头看着天上的浮云飘过,又飘过,冷冷一笑:“陶俊,下一个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