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杨益远与李元芳对坐,元芳已清楚讲明来意,杨益远却根本无意借兵。路李二人要起义就让他们起义,大家正好互为利用。他积聚了二十多年的力量,要报当年流离失所的奇耻大辱。如今这个计划已经一步步完善,就要实施最关键、最有力,也是最后的一部分。虎源仓的粮就是他自己劫的,却贼喊捉贼,打算扣到思州头上去。本来现在战争应该已经打起来了,说不定已经把思州那个七十岁的老宣慰司和他的小孙子都抓来磕头认罪,将思州纳入播州旗下,皇帝怪罪下来也不怕,自己师出有名,而且两个都是羁縻州,就吞并成一个大州又如何?再加上路李两人一起义,皇帝哪里还顾得到自己?再趁着这个风雨飘摇之机要求彻底脱离天朝,只怕就此独立,岂不快哉!
杨益远一步步计算周密,偏偏就没有算到怎么会出了孟裕财伙同黄铁制偷卖给思州粮米的案子,说心里话他不大相信,但苍山说得言之凿凿,此刻正迷雾一团,使他不得不慢下进攻思州的脚步。这也罢了,他正打算亲自清理这个障碍,却又从天上掉下来一个李将军。杨益远已经梦做到关键处,哪里停得下脚步,此刻他看着李元芳就如眼中钉肉中刺,反正这场战争非打不可,挡我者死!
眼见李元芳喝了他设计好的东西,却怎么都没有反应,一碗冰寒的凉茶喝下去脸色竟有好转,杨益远真是奇怪极了,但他又不敢贸然下毒,这种朝廷三品大员进入播州绝对不会是单枪匹马,他若自己死于瘴毒没话可说,但若是自己下了毒,马上朝廷就会介入。杨益远在政治上决不幼稚,他要想个无声无息的方法拔掉这根肉中刺!
“李将军有所不知,小司的掌兵副使黄铁制现有疑罪在身,小司正在彻查,查清之前,他无法履行职责。在此等情况下,将军调兵有困难。”杨益远试探地说。
“黄副使不能履行职责,便调不得兵,那此刻播州若受外患,贵司就准备束手就擒吗?”元芳直视杨益远,根本不受诱引。
“并非调不得兵,只是本司的军队建制、训练、后勤,全由黄副使一手操办,离了他,运转会有诸多困难。”
“笑话!素闻杨贵司一代英豪,治土有方,岂有离不了的僚属?即便黄副使不可用,难道军中的将领兵士也皆不可用?军队、粮草终究归贵司调度,是也不是?”
“李将军既如此说,小司也不敢推诿,勉力为之就是。本司的精锐之部是为‘钩连军’,现驻扎在司东开阳一带,总数二万,愿尽供将军驱使。”
元芳曾专门注意过边境各种军队的资料,这“钩连军”实为山地军队的一绝,军中每人配备一杆枪,此枪前为钩,可在爬山时拉扯树木,对付骑兵时绊扯马腿,对敌时可用钩,也可将钩卸下,即露出里面的尖刃,视具体阵形而定;枪的后尾为环,可与下一个人的钩相连,多个钩环连接便成长链,过江、爬山、攻城皆有首尾相顾、增强整体实力的大用。这个钩连枪即是杨益远发明的,可见此人之聪明和对军事的熟悉。方才拿黄铁制为词,显然是有意推诿。李元芳明白,却还不能确定他的深层用意。
“贵司有播州地图否?”元芳问。
“正是。”杨益远不待他话音落,忙命人去取来。
元芳展开地图细观,但见赫章在播州西北,大娄山在东北,正在与思州的边界线上,虎源仓在娄山关下,遵义在大娄山南,开阳在遵义以南。若是在开阳取到兵,陈兵娄山关下,速度可以奇快。
元芳点点头,用开阳的钩连兵可行,只是自己从未将过这种兵,需要早去军中与主帅沟通。
“请问钩连军主帅为何人?”
“昂罗藏德将军,是个苗人。”
“好,那就烦请贵司准备,我与贵司明日启程,同去军中。”
“如何这等着急?小司在这里还有一些事要处理。”
“杨宣慰司听命便是了。”元芳略有些冷淡,不欲与他罗嗦。
杨益远碰了个无趣,勉强笑道:“即如此,小司去着手准备。天不早了,我为将军传午膳。”
“不劳烦贵司。我还要去忆安堂,有些事情要办。”
杨益远听到“忆安堂”三字,心中一凛,连道:“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