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芳的刀还架在小散仙的脖子上，只觉胸闷，用力呼吸。小散仙感觉到那刀锋在微微颤抖，用手推开刀柄，本来还想骂他一句“笨”，看看元芳憋得发红的脸色，起伏的胸膛，还未平静下来，忽然有点心软，一开口改了词：“你把我的剑都打飞了，你赔我！”

元芳转身扶着护栏，心乱如麻，也觉歉意：“赔，我一定赔。”

“你赔得起吗？我那是龙渊的柄，鱼肠的锋，泰阿的剑气，祭的我自己的血。。。”

元芳被她缠得没法：“我祭我的血给你，行了吧？”

小散仙乐不可支：“你还是留着点吧，血都快流完了，我下手够不够重，不够我下次再使劲一点。”

元芳又气又想笑，这才觉得身上有些疼，衣服还是濡湿的，贴在伤口上很不舒服，也没带换洗的衣服。

小散仙看看元芳身上的血迹，终于稍微有了点正形：“我还有点白布，我拿来给你包扎一下吧。”说完转身就走，被元芳从背后叫住。

小散仙转过身来，看到元芳站在当地，向她工工整整地施了一个抱拳礼。小散仙笑了：“干嘛呀，打了你还要谢呀？好好练练吧，你这一招半式的还差得远呢。”

元芳抬头看着小散仙的背影，这个小女子让他感激，又深怀戒备，有些亲切，却不会亲近。她的话言犹在耳：你处处挚肘，心怀仁慈，难道去送死吗？

元芳一向自信于自己的冷静和理智，现在却好象突然梦醒了，想坐下来有个重新的思考。

元芳捂着心下的伤口靠着崖壁慢慢坐下，突然觉得好累，很久没觉得这么累，一直都没有好好地休息，总是他在照顾别人，什么都压在心里，此刻左手还紧紧握着链子刀，仿佛不愿松开，虽然此刻根本没有敌人，但不是为了敌人，不是为了防范，而是这只重新成为身体一部分的左手，这只长久以来让他拒绝的手，现在重新被他接受，从心里生发出的快乐、安慰和满足，就象一个失明的人重又见到光明一样，这是生命一部分的回归，一个久违的完整。

元芳本想坐下好好想想关于元倾的事，想想后面的打算，谁知一坐下竟慢慢地想到了如燕，他突然很想很想如燕此刻在身边，他想搂着她，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她是他的另一部分。

元芳闭上了眼睛，就那么舒畅地坐着，慢慢睡着了，已经太久没有这么酣甜地睡过，不想醒，就想有个彻底的休息。周围的一切都忘了，没有危机，没有路程，没有逼迫，没有背叛。

朦朦胧胧中觉得一双细软温暖的手在轻轻地解开他的衣襟，元芳想醒过来，动了一动，听到嘘的一声，那双手轻轻地坚决地按了按他，示意他不用动，让他好好地歇着。元芳朦胧中还是知道那是谁，可真的想放弃，就那么乖乖地坐着，让她轻轻地解开衣襟，用柔软的布蘸着清水擦干净了伤口，敷上细细的粉末，那粉末很熨贴，让他的伤口很舒服，好象在自然地愈合。一条柔软的棉布裹上来，元芳稍微抬起身，让她给他缠裹上，不紧不松地打上扣。

心下、肩头、胸口的伤口都这样一个一个地裹好，元芳心里泛起浓浓的暖意，他真希望这是如燕，这让他回想起自己身中七枝箭后，如燕整日服侍在床前，为他擦洗，揉搓着身体，免得躺得太久肌肉酸痛，萎缩。轻轻地帮他翻身，不要压迫太久生了褥疮。轻轻地解开绷带为他上药。他在迷迷糊糊中很多事情都知道，他说不出来，但他真的很想说：“谢谢、谢谢，如燕。不要离开我。”

今天，再一次他不愿醒来。他知道这不可能是如燕，但他固执地希望她是，他是那么地想如燕，想地握紧双拳。

那双手包完肩头的最后一个伤口，停了下来，好象在犹豫。元芳会意，不能不醒了，这一觉就要结束了。元芳挣扎地醒来，看看她，这张小仙一样纯洁的脸，发髻上的羽毛在微风中轻轻飘动，脸上已不再有没心没肺的笑，一双清亮的眼中透出疼惜和敬佩。但在看到元芳睁眼的那一霎那，那丝心疼和敬佩倏然隐去，换之而来的是平静和轻松。

“我给你裹小腿的伤。”她的笑容又浮上嘴角。

元芳虽然有些无力，但快速的摆了摆手，歉意地笑：“青姑娘辛苦了，我自己来。谢谢！”

青羽低头笑了笑，从怀中拿出剩下的白布，原来竟是她自己的换洗衣物，洁白地一尘不染，细柔的棉布，被她撕成一条条。

元芳非常过意不去，伸手想制止她：“别撕了。”

“都已经这样了，这个不要你赔。”青羽说着又笑了。

她真爱笑，各种各样的笑，让你不知道她下一刻又会怎样，也许她会突然没心没肺，突然很爽朗，也可能突然很甜美，不过她的甜美可不是每个人都能见到，那是留在内心深处的，只给很少的人去体会。

元芳说不出话来，越是心里很暖，越是说不出话来。他只有一丝遗憾，此刻不是如燕在身边。

元芳问：“那两个人呢？”

“我不让他们过来，我怕他们会吓坏，大叫大闹，还是让他们在洞里歇着吧。”

元芳轻轻地摇头，看来他们这会儿有得受，一定被青羽点了穴，也不知自己怎么样了。

元芳想站起来，被青羽轻轻按住：“你就坐在这里吧，我去叫你的随从过来。他叫什么？”

“梁十味。你把宝盈姑娘也放了吧，让她别过来就行了。”

“她能听我的吗？她都快急死了。”青羽笑。

这真是难得的一日，元芳决定今天不走了。青羽告诉他，她把他们身后所有的藤桥都斩断了，这个小女子呀，元芳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在她不是在跟自己做对，否则有得头疼。

十味帮元芳包好腿上的伤，把自己身上干爽的衣服脱下来给他换上。元芳终于也被别人照顾一天，心里一直很暖，受伤的时候才知道有这么多人关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