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亮时,元芳被远处隆隆的巨响声惊醒,外面哗哗下着瓢泼大雨。篝火已熄,洞中阴冷异常,虽说是六月间,可山中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夜晚如深秋般寒冷刺骨。
元芳坐着一夜未动,浑身僵得有些酸痛,看看十味蜷在那里还睡得香,探探淮阳的额头,居然烧退了许多,元芳都很惊异。淮阳在元芳的怀里踏踏实实地躺了一夜,从开始的难受到逐渐睡得香甜,仿佛从元芳宽厚而又温暖的胸膛里汲取到了生命力一般,虽然脸色还是苍白,但是昨晚烧得吓人的火红色已经褪了。看看她脸上犹挂着的泪痕,元芳轻轻叹了口气,将淮阳小心地放在干草上,走出洞口去,也顾不得瓢泼大雨,想看看巨响是哪里传来的。
山路崎岖,曙光未露,元芳冒着雨转过一个山角,这才惊见远处山顶的泥水夹着大小石块滚滚而落,沿着山坡急速倾泻,其势之猛,在黑黢黢的暗夜中看来尤其令人心惊。
元芳皱了皱眉,暗暗摇头,老天真是跟他过不去。淮阳的病可怎么办?他的路程怎么办?元芳并不熟悉南方的道路,这就比地主路为宏和李元倾吃了很多亏。元芳只能走蜀身毒道,却拿不准那两个人是否有其他道路可走,因此一路急驰,若是能先行到赫章县城,便可对当地进行观察部署,若到晚了,只能乖乖进大娄山,那无异于把自己包裹好了当个礼物送给敌人,要杀要剐随便。
元芳在心里暗暗盘算着新的准备。暴雨没有下很久,过一会儿泥石流也停了,元芳走到前面察看,果见栈道已被破坏,出现五丈宽的一个缺口,看看地形,自己还是可以想办法过去,但十味和淮阳就不行了。
元芳一路想着心事回来,刚走到山洞口,人还未进,就觉得不对劲。多年的涉足险境已练就他极敏锐的神经,他并没感到杀气,只是觉得不对劲。元芳一步步稳稳地走入洞中,但见一个身材娇小玲珑的女子坐在正中,穿着一身纯白衣裙,细腰盈盈,瓜子脸白润丰满,微翘的嘴角不笑也似在微笑,手里拿着两根洁白的羽毛,抖了抖上面的水珠,又将它们斜插到小巧乌黑的发髻上,端的是俏丽端庄,还有那么一点野狐散仙的味道。
小散仙的头发衣襟都已湿透,看到元芳进来了,淡淡一笑,用手捋着披散下来的一点短发挤水。
元芳见的怪事多了,这山野清晨,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小狐仙一样的白衣女子,元芳也就只略一皱眉,心下也不禁赞她好看,但这是何方神圣还没搞清楚,元芳依旧保持着相当的警惕,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淮阳,疲倦无力,但已清醒,信赖地望着自己,十味站在淮阳身后,好象有点紧张,也看着自己,眼神中充满困惑。
“来客人了。”元芳声音平静,站着没动。
小散仙一乐,露出洁白小巧的两排玉齿:“李将军回来了,栈道砸坏了吗?”
元芳微微冷笑,心道,好啊,想给我个下马威。
“青羽公主真成仙了,我说是哪个影子一直跟在后面。”元芳以牙还牙。
小散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心道,果然名不虚传李元芳,眼睛很毒呀,沉沉稳稳不慌乱。
小散仙依旧微笑着站了起来:“看这样子栈道是好不了了,李将军还不快想办法,有心情跟我斗嘴皮子。”
“在下的事情不劳姑娘操心。姑娘从哪里来还请回哪里去吧,在下还有事情要忙。”元芳淡淡地说。其实元芳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这个姑娘到底是不是香山寺中那个画像上的公主,只是有几分神似,也不知她为何而来,反正她必有她的目的,那就让她自己现形吧,少来跟我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果然小散仙有点无奈,摇了摇头:“李将军就这么待客吗?”
元芳不说话,盯着她。
小散仙倒也不是个凡人,笑得有点没心没肺:“那座藤桥都被我给斩断了,李将军心慈手软,这恶人还是我来做。那栈桥又断了,我也可以帮着修啊。”说着眼皮翻一翻,顽皮顿露。
元芳摇头,那藤桥他确实想过斩断,但那是官道,还有不知多少客商要走,而路为宏还未必走这条道,所以元芳没有下这个狠心。没想到这小女子心狠手辣的,做得出来这等事。
小散仙更乐了:“我才不管呢,把他们都挡在后面,你可以安心走路。他们也要走蜀身毒道,他们要是走深山密林,难道不怕被豺狼虎豹吃了。”
元芳也有点拿她没办法了:“既然姑娘这么爱管在下的闲事,那就请报上尊姓大名吧。”
小散仙摸摸头上的羽毛:“你就叫我小散仙好了。”
“那好吧,散仙姑娘,说说你要怎么管在下的闲事吧。”
小散仙又翻翻眼皮,笑盈盈地往外踱步:“想知道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