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马腾空,喊声震天,使得我根本听不见李勋甫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从神色上可以看出,团座很不高兴。他看了看垂首不语的马文忠,摇了摇头;显然,虽然他不知道以前到底是不是马文忠出卖了我们团,但是种种传闻到底造成了负面的印象。
于是,来客中其中一人从公文包拿出一张纸,递给李勋甫;李勋甫一个立正,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再次看了看马文忠,那小子还是一副倒霉样,头垂地反而更低了。
团座毕恭毕敬地向那几个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行人便又顺着台阶走下来,向团部食堂走去,接风盛宴不可避免。走过我的身边时,李勋甫落在最后面,他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算是安慰;我一个立正,目不斜视,强忍内心的激动与困惑。马文忠依然没有动,他背对着我,所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终于,团座一行人从我们的视线之中消失了。我不知道该找个什么理由上台,虽然我很想知道马文忠在想什么,是怎样一副得意的表情。说来也巧,李云飞提着一把水壶走过来,热气腾腾,显然是给军官们来续水的。我一把夺过来,示意目瞪口呆的李云飞不要说话;他搔搔脑袋,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做了。
我提着水壶,低下头,从左至右一一给军官们往茶杯里续水;往回走时,正巧和马文忠面对面,既没有人理他,他也没有和任何人搭讪的意思。他目光平视,仿佛没有看见我;当我走过他身边时,不禁大吃一惊。
他目光迷离,远望天际若有所思;神情悲戚,满脸泪痕嘴唇紧抿。回到台下,望着他的背影,我突然长叹了一口气。
马文忠还是担任副官职务。他沉默寡言,工作勤奋,整理文件、抄写资料,他比任何人都卖力,甚至以前从不离嘴的烟卷也不见他抽一支;给人的印象是全身心扑在工作上,任劳任怨。多少次,我都从团部门外看到他在灯下奋笔疾书,苦苦思索。有时候我都想,是否随着命运的转折,他的灵魂也得以替换,或者被完全净化了?????
虽然,团座屡屡在我们面前点名表扬马文忠,甚至常常给予各种物质奖励;但是,看不到他有一点得意的神色,甚至没有一丝一毫高兴的表情,这使得他的人气得以快速提升。
有一天,团座到各营地视察,军官们自然前后簇拥,尾随而去;令人意外的是,马文忠却坚决要求留下来,虽然团座再三招呼,他还是无动于衷,以还有几份文件没有处理为由婉拒了。由于是在部队里,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所以我们警卫班有一半留了下来。我充满好奇,向好好看看马文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团部里静悄悄的,只听见马文忠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的沙沙声。我站在窗外已经十几分钟了,马文忠还是旁若无人地在工作,周围满是文件。
时钟沉闷地敲响――十一点了。马文忠似乎被钟声吓了一大跳,他抬起头来,抹去额头的细汗,轻轻舒了一口气。趁着这个当口,我走进去,站在他的面前。
他有些意外地看着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把椅子;我没有理会,仍然紧盯着他的眼睛,那双浅黄色的狡诈多疑的三角眼。
“找我有事?”他放下笔,搔搔稀疏的头发。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马文忠?”我一拍桌子。
“抄写文件呀!”他满脸疑惑。
“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所以,你应该知道我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我俯下身,以便和他的脸离得更近。
他轻声笑起来,把身子靠在椅背上:“谭班长,我真的很难明白你的意思;我在专心工作,你来打搅我,却反而质问我想要干什么?”
我回头看了一下门口的警卫,轻声说道:“你是说有别人在场,你不能畅所欲言吗?马文忠,你还是那么聪明!”
他的笑在脸上僵住了,脸上的肌肉在轻轻抽搐;就在这关键的时候,李云飞莽莽撞撞地抢进来,一个立正:“马副官,团座让你马上到食堂去!”
“什么事?”他的目光从我脸上移开,问道。
“吃饭。饭菜已经摆好了!”
“你看!”马文忠两手一摊,嘴唇一撅,“现实总是与期望相矛盾的,谭班长!看来,我们兴致盎然的交谈必须要告一段落了,真是遗憾。”
望着他的背影,我长叹一口气。
“班长,团座让你也一起去!”李云飞说道。
“那么,我们就可以做个伴了。”马文忠停下来回过头,有些幽默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