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梦里的乌鸦要我南下，守卫‘诸神之火’的死亡天使们也要我南下，但是……扎斯曾想提出不同的意见，但是一看见他那张铁青的脸，到了嘴边的话又统统咽了回去。
“我们要去寻找避难所了。”……“女士希望能找到火炬。”……“瓦沙，瓦沙能驱除黑暗。”
从野人们不经意的交谈中，扎斯听到了一些陌生的词汇。他为此问过希娜和她的弟弟沙瓦，可斯卡台姐弟对此并不知晓。
“在古语中，‘瓦沙’是太阳的意思。”希娜向他解释，“我弟弟的名字就是从它而来。但是‘避难所’和‘火炬’，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要是以前，我们可以去问族里的祭司，这些东西的答案他们能从神灵那儿获得，但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就做不到。冒然去问神灵，是粗暴的冒犯，会受惩罚的……”
这就意味着我必须去问席尔加特本人。想到这里扎斯就觉得有冰块滑进了他的衬衫，浑身冰冷。
“不过……”她的眼睛紧盯着扎斯看，突然想起了什么，变得兴奋异常，声音也欢快得颤抖起来，“你，你不是能和梦里的乌鸦沟通吗？它就是神灵，你可以在做梦的时候问它呀，神灵无所不知。”
我最怕梦见那只老鸟了，准没好事。扎斯差点冲口而出，但他的舌头很幸运地帮了忙，被牙齿咬了一下。因此，说出来的话顺利地变成了，“谢谢你的提醒，我想今天晚上我就会试试看。”
之后，他一直害怕希娜记住这件事盯着他问。那时该怎么回答？幸好眼睛又很及时地帮了忙，被冰雪的反光刺伤了。这些事一件接着一件，很快便让斯卡台女人忘记了曾经发生过的那一幕。
纷乱的叫喊声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天亮，一切才又归于平静。但是离开的人，没有一个回来。中午的时候，希娜钻进帐篷只看了一眼，又匆忙离开。她的头发乱糟糟的，浑身的皮甲为汗水湿透，冒着袅袅的热气。她一手紧握长矛，一手紧握长刀，肩上还背着大弓。
“拉莫夫。”她冲着蛮子使了个手势，后者什么都没问，立刻起身跟随离开。
“希娜！”没等扎斯喊出声，他们就走远了。
于是，不管白天还是黑夜，扎斯都只得一个人呆在帐篷里，和自己的影子说话。这种痛苦的日子整整持续了两天。直到第三天清晨，眼皮里的沉重感才消失。他试着睁开眼睛，明亮的光线像匕首一样钻了进来。
“咝――怎么还有些刺眼？”
“你在黑暗的地方呆久了也会觉得刺眼的。”希娜不知什么时候回到这里，正在洗帮他调药的陶罐，一言一语都不忘奚落，“下次再盯久些，保证肿得更厉害。”
“你们……”他想问她那天夜里究竟出了什么事。但是转念又想，如果知道这件事会让自己睡不着觉，还是不开口的好。他这些时日已经被那只乌鸦折磨得够受了。
安静地等待片刻，觉得稍稍好了一些就起床钻出帐篷。外面很冷，土地上覆满冰渣，脚踩下去的时候会发出崩裂的脆响。他径直走向不远处的溪流，想洗掉满脸的牛奶薄荷气味。
营地很早就从夜晚中苏醒过来了，在晨曦微弱的红光下发出生命的喧嚣。每个帐篷里外的篝火上都烧煮着美味的食物，白色的热气像雾气一样笼罩着那些帐篷，把它们变成了一个个云中的山包。扎斯看见一个男人正呆在高大的银枞树下撒尿，黄（chahua）色的尿液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融化着树下的冰棱，冒出团团热气。还好，小溪没有结冰。这是他几天来碰到的最顺利的事情了。
这条溪流从前方一个无名的山头上流淌下来，溪水在寒冷的晨光中冒着热气，看起来好像牛乳一般洁白。这里地处北方的灰山山脉中，像这样的山峰有千百座，溪流也有千百条。但常年不结冰的就是特例了。这附近一定有温泉。扎斯用手鞠了一捧溪水，还很热。那么按照常理这附近会有村庄。
但他们刚才来的路上没有看到任何人类的踪迹，几座倒塌的房屋也是废弃了很久的。或许在山上呢？他好奇地朝溪水上游张望。大片的灰松林低垂着脑袋，静默在寒冷的空气中，似乎还没从几天前的那场冰雨中恢复过来。
或许可以去看一看。扎斯脑袋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个念头。
于是，他胡乱地兜水洗脸。热水洗的时候很舒服，停下来却格外地冷。匆忙把手和脸在衣服上擦干后，他站起身，沿着溪流向上溯源。
越靠近源头，溪水的温度越高。冒着腾腾的热气，在一片冰雪凝冻的世界里刻出一道伤痕来。两岸的植被也因为这温度渐渐地退开去，因此有一段路地面上寸早不生，只余下大颗的卵石，横七竖八地堆在岸边，一不小心就会扭伤脚。
扎斯只顾着观察四周的环境，根本没在意脚下。当他跳上溪岸的一块大卵石面的时候，被一层凝结在上面的霜滑了一下，整个人翻滚进了溪边的一道冲沟里。接着，他在不远处看见了几样不太想看到的东西――冻得硬邦邦的人类尸体。
扎斯把消息带了回去，营地再次沸腾了。许多人赶去了发现尸体的地方，马西尔和席尔加特的脸色尤为阴沉。
“对，正是他们几个。”两天前的午夜，冲进帐篷叫走伊森的瑟洛人拍打着胸脯保证。“这是达戈。”他指着那具体型较瘦，左脸上有一道伤疤的尸体说。“这是瓦格。”达戈旁边的死者是个胖子，扎堆丛生的疖子让他的脸看起来像个撑破肚皮的石榴。“还有勃吉。”最后那具尸体很年轻，死者半睁的眼睛隐隐透出些蓝光，让扎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恐怖的黑夜。
它们会不会也能跳起来，把冰冷的手指伸向你的脖子？他条件反射式地用手护着颈子，确信尸体不会站起来才又放下。
“没有卡斯洛。”马西尔看上去暴躁无比，“再找，一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